扫深殿,闭久金铺暗;游丝络网空作堆,积岁青苔厚阶面。扫深殿,待君宴。
拂象床,凭梦借高唐;敲坏半边知妾卧,恰当天处少辉光。拂象床,待君王。
换香枕,一半无云锦;为使秋来辗转多,更有双双泪痕渗。换香枕,待君寝。
铺翠被,羞杀鸳鸯对;犹忆当时叫合欢,而今独覆相思块。铺翠被,待君睡。
装绣帐,金钩未敢上;解除四角夜光珠,不教照见愁模样。装绣帐,待君眠。
叠锦茵,重重空自陈;只愿身当白玉体,不愿伊当薄命人。叠锦茵,待君临。
展瑶席,花笑三韩碧;笑妾新铺玉一床,从来妇欢不终夕。展瑶席,待君息。
剔银灯,须知一样明;偏使君王生彩晕,对妾故作青荧荧。剔银灯,待君行。
熱薰炉,能将孤闷苏;若道妾身多秽贱,自沾御香香彻肤。熱薰炉,待君娱。
张鸣筝,恰恰语娇鸯;一从弹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风雨声。张鸣筝,待君听。”
辽代瓷器
凭心而论,这十首《回心院》还真写得很不错,不在薛涛的《十离诗》之下。这组诗通过扫深殿、拂象床、换香枕、装绣帐等种种动作,表现她渴望耶律洪基能够再回心转意的心情,以及寂寞寥落之意,尽在这十首诗之中,意味绵长不尽。如此好句出于辽国女子之手更为难得。
伶官赵惟一因演奏《回心院》常出入皇后宫帐。宫婢单登原为耶律重元帐的奴婢,皇后曾劝道宗不可将她置于身边,因而为单登忌恨。她的妹妹是教坊伶人朱顶鹤之妻,且与乙辛关系暧昧。乙辛利用这些关系,编造了一个离奇的故事,诬陷皇后。他指使人作淫词《十香词》,由单登求皇后为之抄出,然后令单登、朱顶鹤到北枢密院告皇后与赵惟一私通,以《十香词》为物证,又株连教坊直长高长命。耶律乙辛和汉人北府宰相张孝杰受命审理,二人严刑逼供,赵惟一、高长命诬服。族诛赵惟一、高长命,皇后被赐自尽。道宗朝被乙辛一手制造出来的一大冤案竟被谳实。
那么,《十香词》究竟写些什么呢?请看:
青丝七尺长,挽出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发香)
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乳香)
芙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腮香)
蝤蛴那足并,长须学凤凰;昨宵欢臂上,应惹颈边香。(颈香)
和羹好滋味,送语出宫商;定知郎口内,含有暖甘香。(吐气香)
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口脂香)
既摘上林蕊,还亲御苑桑;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玉手香)
凤靴抛合缝,罗袜卸轻霜;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金莲香)
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裙内香)
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装。元非啖沈水,生得满身香。(满身香)
这确是一首香艳之词,对这首词是否皇后萧观音所作也有争议。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有了她的手迹,她是百口难辨!
抚顺高尔山 辽塔
皇后无罪被诬致死,太子忧形于色。乙辛深不自安。而略施小计就置皇后于死地的结果又助长了乙辛的气焰。他一方面向道宗盛称其同党萧霞抹之妹“美而贤”,使道宗纳为后以为党援;一方面又将矛头指向太子,以除后患。
乙辛的所作所为激起了朝中正直人士的普遍不满。诬陷皇后时,就遭到枢密使萧惟信的公开指责;护卫萧忽古则欲只身暗杀乙辛为国除害;林牙萧岩寿也向道宗揭露乙辛奸状。但是,乙辛及其党羽却扬言遭到了谗毁,争取道宗信任。而为孤立太子,他们又将太子师友客省使耶律引吉出为群牧林牙,使太子更加孤危。由于群臣不断揭露乙辛,大康二年(1076)六月,道宗出乙辛为中京留守。但乙辛的亲信不断在道宗面前为他辩解,结果,道宗反而出萧岩寿为顺义军节度使,同年十月再令乙辛还朝复为枢密使。
二次掌权的乙辛加紧了陷害太子的行动。首先将打击的矛头指向那些揭露他阴谋的人,萧岩寿被流放乌隗路,终身拘役;萧岩寿之友、给事北院圣旨事萧铎卢斡谪戍西北;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撒剌出为始平军节度使;知北院枢密使事萧速撒出为上京留守;只有耶律庶箴向乙辛认错才得以自安。相反,凡党附乙辛者,都得到了提升,张孝杰得赐国姓;耶律燕哥自北面林牙拜左夷离毕;萧十三由护卫迁殿前副点检;萧余里也自宁远军节度使为北府宰相兼知契丹行宫都部署事;耶律合鲁擢升南面林牙;萧得里特自宫分人累迁北面林牙、同知北院宣徽使事。
当乙辛认为自己的势力足以抗衡太子时,他便开始对太子下毒手了。乙辛当然知道,最能击中皇帝心灵深处弱点并能致人于死地的罪行莫过于“谋废立”。在最高权力面前,父子、兄弟的亲情会变得异常的苍白无力。因而,他在成功地以“私通”罪谋害皇后之后,又以“谋废立”向她的儿子开刀了。大康三年(1077)五月,乙辛、萧十三、萧得里特等共同商议,令护卫太保耶律查剌首告耶律撒剌、萧速撒、萧忽古等谋废道宗,立太子浚为帝。道宗遣人按问,无实据。但仍重赏首告者,而出被告撒剌为始平军节度使,速撒上京留守,护卫撒拨、萧忽古等流放边地。这样的处理,无异于对乙辛夺权活动的鼓励,于是,他采取了更大胆的行动。六月,他们又使牌印郎君、驸马都尉萧讹都斡和祗候郎君耶律塔不也等“自首”,证实查剌所告为实,并开列了“谋逆”者的名单。乙辛同党萧十三、耶律燕哥受诏鞫治。于是撒剌等被杀,太子被囚于上京。不久,又令其党羽杀太子于上京,而以病死上闻。道宗欲召太子妃了解事实真相,他们又杀太子妃灭口。遂使一桩莫须有的谋逆案谳定为实,乙辛等也就成为破案的功臣。
辽代铜镜
于是,乙幸同党次第擢升,那些不肯投靠他们或对其所作所为有看法、异议的人相继被贬斥。除耶律撒刺、萧速撒、耶律挞不也及其子弟被杀外,同知汉人行宫都部署、驸马都尉萧挞不也,因与耶律挞不也关系密切而被牵连,施以酷刑,终至被杀;萧岩寿、萧忽古被流放边地,是太子一案定案之前,至此案一定,乙辛又将二人召回杀害以泄私愤;夷离毕郎君耶律石柳,对乙辛“斥忠贤,进奸党”不满,被流放镇州;谪戍西北的萧铎卢斡再被治罪,“特恩减死,仍锢终身”;右夷离毕郎君耶律陈家奴,被疑为太子同党,免官。朝中正人被斥逐殆尽。
大康五年(1079)三月,乙辛知南院大王事,加于越。又在设计谋害皇孙耶律延禧。幸得北院宣徽使萧兀纳等的保护,皇孙才免遭毒手,道宗也才开始对乙辛产生怀疑。十月,降乙辛为混同郡王。六年正月,乙辛出外任知兴中府事。七年底,被囚于来州。九年,谋入宋,被杀。乾统二年,掘开坟墓,陈其尸骨示众。
乙辛自咸雍元年(1065)年底排挤耶律仁先外任至大康六年(1080)正月出知兴中府,专擅朝政达14 年之久,兴起两次令朝野震惊的特大冤狱,不但残害了皇后、太子,而且杀害大批正直的契丹贵族、官僚,使辽朝统治集团元气大伤。致使天祚皇帝即位时,辽朝已面临治国乏才的局面,加之天祚缺乏振兴的抱负和才干,辽朝统治也就走向了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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