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语言的特征

语言包括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文学语言是从口头语和书面语中，选取最精当、最富表现力、最美、最生动感人并具有艺术魅力的语言，来刻划艺术形象和表达思想感情的。艺术语言是指在各门艺术中起类似文学语言作用的一切艺术思维材料，包括表象等诸种语言符号和全部艺术表现手段。它是一种较为特殊的语言符号。如音乐语言主要有音响、音色、音调、节奏、和声和旋律，以及音乐所需要的其它表现方法与手段;绘画语言有色彩、线条、明暗、质感等造型手段。各类艺术的这些表现方法和手段，起着类似文学语言表达作者思想感情和刻划艺术形象的作用，只是所刻划和创作的艺术作品具有不同的艺术类型特征罢了。

书法是一门独立的艺术门类，它与文学、音乐、绘画一样，具有自己相对独立的特殊语言符号，即书法语言。书法语言在书法艺术活动中，具有类似文学语言作用的书法艺术思维材料和书法艺术表现手段;它是书法创作者创造表象、表达思想、交流情感的工具和手段。书法语言是书法创作的基本要素，是书法作品形成的基础，是沟通创作者和观赏者之间的中介和桥梁。书法语言主要包括表意、传神及其书写内容等内在的书法语言，即作者的思想情怀的表达和内容的观照;同时也包括表形立象的外在书法语言，即书法表现形式所需要的章法布局、间架结构、线条笔画、墨韵节奏等，以及书法创作和鉴赏所需要的其它一切表现方法与手段。内在的书法语言与外在的书法语言，往往互为作用，共同构成书法语言的整体，即书法的“意”和“象”的统一。“意”是创作者思想倩感和精神世界的反映，一幅书法作品一旦离开了“意”，其作品将会缺乏精神感召力和艺术生命力。“象”是精神内涵的形态外化，一幅书法作品如果离开了“象”，创作者的思想情感就会因缺乏承载物而无法表达。在书法创作和书法作品交流过程中书法语言是最活跃、最直观的要素。在书法语言的构成上，外在的表象要素是最关紧要的，书法的外在语言是书法作品的外观形式，在一定程度上，书法的外在语言决定该作品的品格。当然内在的书法语言也有其存在的价值。但内在的表情达意，情况复杂，歧意较大，很难形成一个约定俗成的相对统一的规范要求。有一百名作者，就有一百种乃至更多的思想情感因素猫要表达，并需要丰富的、多样的、能被识读的、外在的书法语言来进行造形立象。至于书法作品的书写内容，则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书法艺术研究的深化，已逐步退居其后，仅成为表达交流时的辅助手段。

由于书法艺术具有强烈的文化性的缘故，使得对其含义的界定和规范，具有一定的困难。陈振镰先生通过研究，对书法提出了立体式的结论，他说:“书法是写字，但它着重是在艺术表现;书法是技艺，但它是一种精神创造活动;书法是修养，但没有物质表现的修养只能是修养，而书法必须强调具体的表现方式;书法是文化形态，但它更是一种专业形态，而不是一种泛泛的抽象文化，书法是一门学问，但役有形式载体承受与传递，学问并无多少实际意义;书法是一门视觉艺术，但它必须不同于绘画.、建筑、雕塑，不然它就毋须存在了。”①他从六个不同的角度，从正反两个方面，对书法的艺术表现的形式载体、专业修养等特殊性问题进行了强调。从这些强调的言辞中，不难看出书法作为一种艺术门类，还需要从理论上进行梳理，概念上进行界定，表述上进行规范和明确。这样对书法语言的纯沽性更需要加以强调.书法语言的外在形式，主要表现为墨韵、布局、结构、用笔等等。书法是用毛笔书写汉字的一门艺术，凡是用毛笔书写的字就必然构成墨韵、布局、结构、用笔等要素，就必然要运用这些“书法语言”要素进行书写或创作。但书法语言的标准和纯洁度是有较大差异的，这正如现代汉语言中的普通话与方言的区别一样。这里有必要加以讨论:千百年来形成的精典书法作品，创造积累并形成了专业性书法语言体系。历代民·间书法作品从不同程度上丰富了专业书法语言，并经历了“约定俗成”的过程。书法语言不仅需要继承，同时也需要发展和创新.随着时代的发展，符合时代要求的新的书法语言在不断地萌生，这正是书法艺术的生命力之所在。那些符合书法艺术发展规律，符合人们的认识水平的、新的书法语言进人了专业书法语言体系，而众多的带有强烈个性的书法语言，如同孤僻的方言或新造的语汇一样，还一时难以“约定俗成”，不能被专业书法语言所认可和接收。相当数量的没有吸收古代书法语言的营养，而以汉字的书写要求进行书写时出现的墨法、章法、字法、笔法等，应列人文字书写的范畴，从语言归类上，应列人广义书法语言，而不能列人专业书法语言的范畴。

书法语言的特征（2）

可以说，书法语言伴随着书法艺术活动的始终。书法艺术活动，特别是书法艺术创作括动一旦离开了书法语育的作用.其活动将不复存在或无法展开。因此，千百年来，书法语言宏观地服务并服从于书法艺术活动，书法艺术活动，特别是书法创作活动也正是凭借和依赖书法语言而进行。通过对书法语言的研读，我们仿佛可以看到那历史上知名或不知名的书法创始者鲜活的面容及其风貌，看到他们为丰富书法语育而作出的毕生努力及其贡献。他们以无数丰富多采、体态多姿的书法经典作品奉献给后人。而他们各自独具风格的书法语言则包含在这些经典作品的形式之中，构成了与其它艺术门类相别的艺术语言，独立表达书法家的心声，证实并维护了书法艺术的尊严及其独立存在的价值。

如果说在书法艺术活动中，书法语言具有存在的客观性的话，那么在书法研究中，对书法语言作一抽象，并加以分析和研究则具有一定的科学性，有利于对书法语言的理性认识。我们从书法语言这一与书法活动同生共存的现象着眼，可以看出它有以下积极因素:一是有利于打开一片新的研究书法的视野，开辟一条成体系的、科学的书法研究的道路，并将书法创作中的技法研究提高到一定的理论层次.书法语言的研究本身具有实践与理论的二重性。对已经出现的书法语言现象进行分析，这本身是理性思维的范畴。书法语言可以具体到每个创作者的笔痕墨迹及其相互间的构成关系;也可以抽象到这些笔痕墨迹所包含的书法内蕴。因为书法艺术的物质载体也正是这些笔痕墨迹所构成的书法形态。二是有利于书法教育的长足发展，有利于解除众多的书法爱好者在书法认识上的困惑，逐步架起一条从业余书法爱好者到专业书法工作者之间的桥梁。我们既要打破对书法艺术过于神秘化的顾虑，又要端正对书法艺术学习的科学态度。学习书法艺术，首先应从学习书法语言人手，学习书法语言，应从临幕具体的作品开始，在具体的临攀实践中，体会并积累书法语言知识，逐步丰富自己的书法语言。

对书法语言进行理性分析，孺把握其特征。书法语言的特征可概括为:

一、抽象性特征。书法语言是表达思维内容的形式，是把思维的内容物化为书法作品的手段。因此，书法语言的精确度、鲜明度、含落度和生动程度，都直接会影响到书法艺术思维和物化为书法作品的效果。书法语言是有形象的，但这一形象不是文学艺术中用语言描绘出来的人物、事件和环境，也不是绘画中用色彩线条描绘出的具体形象，而是抽象化了的线条、墨痕的有序和无序的构成形态。理解书法艺术，首先应当从理解抽象的书法语言人手.书法语言的形象仅是作品中呈现出的点画墨痕，对书法语言理解把握得越深刻、越精细，对书法作品认识得越深刻，对其作品所传达的思维也会理解得越准确。书法语言的抽象性是由书法艺术本身的抽象性所决定的.书诊语言的抽象程度是任何艺术门类的艺术语言难以比拟的，这既增强了该艺术的审美价值和艺术高度，同时也增加了学习运用该艺术的难度。书法艺术的表述方式，主要依赖于外在书法语言形式即点线墨痕，而作品书写的具体文字内容的含义已降到了很次要的位置。这也是书法艺术与文学艺术，书法的艺术性与文化性的区别之所在。

二、模糊性特征。书法语言是经长期积淀、约定俗成的表达方式和规范模式，这些方式和模式都需要感悟，而难以明确表述。就连我们的祖先—书法的原创者们，在自己创造的书法语言面前，也只能用各种自然界的事物来加以比喻性描绘，从而留下了一个个美丽、奇妙而动人的书法故事，创造了一个个婉壮各异，并能带来无限遐想和愉悦的佳辞丽句，形成了一种既不重复又不确定的模糊的评书方式。由于书法语言的这一模糊性特征给一幅具体的书法作品翠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留给读者的是一个无限广阔的思维空间，于是在不同时期，对同一书法作品，将会得出完全不同乃至相反的审美评价。在书法史上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书法语言的这一模糊特征，同样给当今的书法展评带来了很多的困难。对一幅作品，有人说“好得很”，有人会说“糟得很”。这除了审美者的个人好恶和主观偏向外，都应当看作是正常的审美现象。因此，对艺术品进行评审定等，本身只是一个推动、刺激该项活动的手段，并不完全符合艺术发展的规律。这里得肯定，在特定的时期，适度地运用相对公正的评审方式和手段，对具有模糊性特征的书法艺术、书法语言进行评价，其本身具有超出其评价本身的意义和价值。何况其评审者已经步人了驾驭和使用书法语言的相当水平。

书法语言的特征（3）

三、稳定性和继承性特征。书法语言与书法活动同生共存于书法历史演进和发展的全过程。书法活动的起源，应当从汉字的诞生开始，汉字从降临人间的第一天起，就是工具性和艺术性的统一体。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汉字艺术性的灵魂被包含在工具性的躯体之内。汉字艺术性的觉醒应当从汉魏算起，汉字书体的进化和发展，推动了书法艺术运动。专门以审美为目的的书法家、书法理论家及其作品的大童涌现，实现了汉字书写与书法艺术的过渡和逐步分离，从此汉字的点画线形成了有意义的书法语言符号，汉字的结构特征成了书法表达宇宙秩序和人的感受的语言形式;这些语言符号和语言形式，经历数千年的变化、发展而更加丰富，更加优美多姿了。尽管后人对书法语言在不断地进行改造、创新和完善，但对前人书法语言的继承却从未忽视过。无论是北宋还是明末，除了代表时代风貌的“尚意”和放纵姿意外，其书法作品中所呈现的书法语言几乎没有离开魏晋书法语言的影子，即“二王”所创造的书法风貌。现在学习书法的老先生所留下的各种遗训，也从未超出历代书论范畴，只不过把文言文变成了白话文，把简短话语译长了，把枯燥说教轻松化、故事化了。书法语言确实具有着稳定性的特征，这已被历史事实所证实，但是稳定中又包含着发展的因素。目前的书法语言基本是以魏晋以来的历代书法家所创造的书法语言为基础，但自明以来，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书法的章法布局、结构造型、笔画线条、墨趣追求等方面有了很大的突破。这是书法家对书法语言的创造性贡献。还需说明的是，活跃在当今书坛上的中青年书法家已经和正在形成着一种新的不同于传统书法语言的表达方式，如对书体的改造和融合，对笔画线条的变形，都给观赏者以新的视觉感受，这无疑是对传统书法语言的补充和完善。但个别受现代观念影响过大的书法家所造就的书法语言，还有待于时代的认可。这必须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过程，但朝着融合的方向发展是必然的。

综上所述，书法语言是书法艺术活动的基础，它既具有明显的工具的功能和作用，又沟通着书法艺术活动的各个环节。书法爱好者通过它可步人学习书法艺术之正道;书法创作者通过它可以表达自己的书法艺术思维、书法艺术想象以及内心的感受和情怀，书法观赏者通过它可以调动自己的心灵情感，与之一起悲欢迭宕。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对书法语言的研究、理解和认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