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杰：长安石榴甲天下

汉长安城上林苑栽种石榴已逾两千年，因为据史载石榴是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从安石国(今伊朗附近)引入的。丝绸之路输出了中国内陆的丝绸、瓷器、纸张，也引入了西域的奇珍异宝青金石、和田玉，还有号称“天马”的伊犁马、胡人乐舞、箜篌、琵琶等等，这当中也包括石榴、葡萄、葫芦、芝麻、蚕豆在内。
        晋人潘岳在《安石榴赋》中有：“似长离之栖邓林，若珊瑚之映绿水。……含丹耀紫，味滋芳神，色丽琼蕊。遥而望之，焕若随珠耀重渊。详而察之，灼若列宿出云间。……其华可玩，其实可珍。”尤其是“其华可玩，其实可珍”，可是赞到家了。这里的“华”就是“花”。
        晋代陕西耀州人傅玄也有同名的《安石榴赋》：“龙辰升而丹华繁，灼若旭日迁扶桑……奭若烛龙吐潜光，苞玄黄之烈辉。纷炜晔而焜煌，发朱荣于绿叶。”写得也风格独具。
         先说石榴花，唐代诗人韩愈《题张十一旅舍三咏·榴花》中“五月榴花照眼明”的千古佳句，宋金时代诗人元格《榴花》：“庭中忽见安石榴，叹息花中有真色。”“榴花似火，凝红欲滴”的石榴花曾风糜长安，石榴栽培在唐代最盛，曾出现石榴“非十金不可得”和“榴花遍近郊”盛况。
       石榴是石榴科的落叶小乔木，又名安石榴、丹若、金罂、天浆。史载石榴是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从安石国引入的，故又名“安石榴”，安国即今乌兹别克之布哈拉，石国即今乌兹别克之塔什干。张华《博物志》：“汉张骞出使西域，得涂林安石国榴种以归，故名安石榴。”梁元帝《赋得石榴诗》：“西域移根至，南方酿酒来。”唐代诗人元稹《感石榴二十韵》：“何年安石国，万里贡榴花；迢递河源道，因依汉使槎。”宋代诗人王义山《石榴花》：“不因博望来西域。安得名花出安石。”明代女诗人黄峨《庭榴》：“移来西域种多奇，槛外绯花掩映时。”元代诗人马祖常《赵中丞折枝石榴》：“乘槎使者海西来，移得珊瑚汉苑栽。”这些历代流传的诗句都反映了“石榴来自西域”这一史实。“博望”指张骞被封博望侯。“移得珊瑚汉苑栽”，珊瑚即指石榴，“汉苑”为汉长安城上林苑。
        榴花红得鲜艳，当时流行“石榴裙”可能也泛指红裙子。成为年轻女性最喜爱的服饰，“石榴裙”也就成了女性的代名词。武则天《如意娘诗》有：“开箱验取石榴裙。”李白诗有：“行酒石榴裙”；白居易诗有：“眉欺杨柳叶，裙妒石榴花”；杜审言诗有：“桃花马上石榴裙”；元稹诗有：“浅深看取石榴裙”；唐人万楚诗有：“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石榴裙”引出的最脍炙人口的美丽传说是“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典故。话说唐玄宗天宝年间，杨贵妃得宠，唐玄宗喜欢贵妃醉酒后的妩媚之态，因石榴可以醒酒，故唐明皇常剥石榴喂到杨贵妃樱口中。朝中大臣对此侧目以视，加之“君王从此不早朝”引出群臣迁怒于杨贵妃，对她很轻蔑，经常冷眼观之，不怎么撘理，杨贵妃为此生下闷气。一天，唐明皇在华清宫邀群臣宴会，杨贵妃弹琵琶助兴，奏到华彩乐段之时，故意弄断了一根弦，使曲子中断。唐明皇忙问，杨贵妃乘机说，因为听曲的臣子对她不恭敬，司曲之神为她鸣不平，故而弦断。于是唐明皇降下圣旨：以后无论将相大臣，凡见贵妃均须行跪拜礼，否则以欺君之罪惩罚。从此，大臣们见到杨贵妃都只能拜倒在地。因为杨贵妃穿石榴裙，所以那些大臣私下都用“拜倒在石榴裙下”的话来调侃自己。
        关于美女腰下的石榴裙，另有一说，是和被称为山石榴花的杜鹃花有关。白居易《山石榴寄元九》诗中有：“苦云色似石榴裙。”白居易《卢侍御小妓乞诗座上留赠》诗中则直接说：“山石榴花染舞裙。”
        石榴还被当做多子多福的象征。这主要源自石榴果实的特点，即一个大果子中又有难以计数的小颗粒，而且有薄膜整齐地隔成几部分，古人所谓“千房同膜，千子如一”，是对石榴这种特点的精确概括。《据《北史》记载，北齐高延宗纳赵郡李祖收的女儿为妃。后来当他临幸李家时，妃子的母亲宋氏赠送了他两个大石榴。高延宗不解其意，众人也都不明白，大臣魏收说：“石榴房中多子，王新婚，妃母欲子孙众多。”于是，石榴遂成为祝福多子的吉祥物，李祖收之女也赢得了石榴花花神的美名。
        有关石榴花花神还有不同的传说。农历的五月，是石榴花开最艳的季节，五月因此又雅称“榴月”，因之石榴花成为五月的“花盟主”，即花神。由于五月五日端午这一天是钟馗的生日，此时榴花盛开，但民间认为这一天为恶日，也是毒虫滋生、疾病流行的季节，而钟馗被民间奉为“唐·赐福镇宅圣君”，功在驱鬼除恶、避邪除瘟，民俗有端午贴钟馗像以“镇恶”。加之石榴花早在唐代就被人们作为端午节之吉祥物，《帝京景物略》说：“五月一日至五日，家家妍饰小闺女，簪以榴花”以避邪。而钟馗性格刚烈，恰如榴花似火，人们就把两者结合起来尊称钟馗为石榴花神。再有张骞得石榴种，从丝绸之路传入内陆，民间为了纪念这位劳苦功高的丝绸之路开拓者，也把张骞称为石榴花花神。

        民间婚嫁之时，常在新房的案头或其它地方摆上自然裂开露籽的石榴，这种石榴也称“笑石榴”，寓意“榴开百子”。如没有自然裂开的石榴，也可切开一角，使果皮裂开，露出果粒的石榴，以图祥瑞。
        “榴开百子”作为吉祥图案经常出现在陕西的剪纸刺绣、年画等工艺美术作品之中。例如旬邑剪纸窗花有《石榴百子》，当地民谚有“一个石榴分两半，中间夹个宝贝蛋，光着屁股不嫌怪。”临潼石榴剪纸代表作就更为丰富多样，有“石榴仙子图”“贵子石榴图”“贵妃石榴图”等。另外安塞、洛川剪纸和延川布贴画有“石榴赛牡丹”
        “石榴坐牡丹”，民间吉语也有“石榴赛牡丹，赛下一河滩”“石榴坐牡丹，身下生个胖娃娃”之说，即生下一河滩的小娃娃。看来在陕西民俗文化中，石榴地位比牡丹要高。陕西韩城市曹晋老宅院，有明代隔扇窗下绦环板木浮雕粘贴的《榴开百子》。这幅木雕图案中右边开口石榴配一柄如意，寓“榴开百子”“多子多福”。

1959年发行的《剪纸》陕北剪纸“石榴桃”

        再说石榴的果实，也属上品珍果，诗人形容它：“丹葩结秀”“朱实星悬”“水晶珠玉”。
        唐代诗人李商隐有：“榴枝婀娜榴实繁，榴膜轻明榴子鲜”；明代沈周有“累累枝上实，满腹饱珠玑”；元代朱德润有“秋深荐红实，天上得先味”。
        当年长安石榴甲天下，如今历经二千年，长安石榴最负盛名的就唯有临潼石榴了，它集全国石榴之优，以色泽艳丽，果大皮薄，汁多味甜，核软鲜美，籽肥渣少，品质优良等特点而著称于世，名居全国五大名榴之冠，被列为果中珍品。西安临潼是唐华清宫遗址，杨贵妃喜吃石榴以石榴解酒，还有“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传说，让中国四大美女之一“羞花”的杨贵妃，成了临潼石榴的形象代言人。
        总而言之，石榴不单是一种美丽的观赏花卉，还是珍贵的果树，不愧为“花实并丽”的“天下之奇树，九洲之名果。”
       中国邮政2014年7月15日发行的《水果（一）》特种邮票一套4枚，其中第3枚就是“石榴”。令人称奇的是这套邮票为香味邮票，即根据这四种水果特有果香添加了香味油墨。当你欣赏邮票上的水果时，能闻到这种水果独有的香味，那是多么令人欣喜的触景生情呀！
        其实早在2011年的西安世园会开办时，中国邮政就专门发行一套两枚的纪念邮票，其中一枚吉祥物“长安花”，就是西安市花的“石榴花”。

       作为丝绸之路唯一起点的长安，今之西安，选择丝绸之路中外交流的最佳象征物之一的石榴花做为市花，就有了一种特殊的意义，反映了一座开放性的国际化大都市对外来优秀文化所具备的海纳百川的博大胸怀。

2015年4月13日至15日于长安龙首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