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长篇传奇（19）《山里妹子像公主》李春晓 著

第十九章

皇上受伤牡丹泣

乐中有悲人间事

【1】

皇宫内。刘秀躺在龙床上，专门负责外科医疗的魏御医和耿御医认真仔细检查着刘秀受伤的右腿。

检查发现，皮肤没有破裂出血病况；只是，受伤部位青紫，肿胀得厉害。

魏御医又慢慢扳动刘秀的右腿，并随着上下、左右扳动幅度的逐步加大，询问刘秀的感觉。最后，通过扳、捏、敲等手段和刘秀的反应断定，刘秀的右腿腓骨有轻微性骨震裂。

刘秀问道：“伤势如何？”

魏御医：“皇上，不必多虑，主要是受伤处毛细血管破裂较重，造成内部出血淤积，致使肌肉、皮肤紫青肿胀。另外，腓骨亦有轻微伤害。但问题不甚严重，治疗一段时日，便能下地走动。”

刘秀：“好，好。朕也考虑不会有何大事，只是摔了一下。要是老农的话，照样下地种田。”

魏御医摇摇头，心想，伤筋动骨也不是个小事，但他还是顺着刘秀的话说：“皇上所言极是。只是皇上年事已高，恢复不同于年轻之人。所以，就需认真对待，精心治疗。”

刘秀：“好。朕听你的。”

魏御医：“谢皇上配合庸才，以便早日康复。”话毕，交代耿御医去用川芎、红花、骨碎补等草药煎汤熬药，自己取来药水，将刘秀右腿淤青肿胀部位清洗一遍，就打上了用于治疗跌打损伤、淤血凝滞、肿痛不已、筋络不舒的膏药。又询问了刘秀的感觉，方才退出。

这时，一直站在一边不语的牡丹居士胆怯地走过来，一下跪在龙床前，眼含泪水，哭泣道：“民女有罪，伤着了皇上！”

刘秀用目光看着牡丹居士，伸手招呼她起来：“这是从何说起？何罪之有？”

牡丹居士：“皇上是为关心民女而伤，民女就是罪人。”

刘秀哈哈一笑：“好吧。就算你有罪，起来说话。”

牡丹居士仍不起身，她一下扑在床沿上，摸着刘秀受伤的右腿，哭出了声来。

刘秀：“不可哭泣。再不起来，我可就生气了。”刘秀除了在一定场合、面对一定人员时，才自称为“朕”；其他情况下，都自称为“我”。

这时，阴丽华和丫鬟正欲上前将牡丹居士拉起来。别人还没动手，牡丹居士就自己站了起来。

刘秀笑了笑：“这就对了。看过你画的牡丹图和落款，就知道你是一个什么品格的人了。画如其人，字如其人吗！哈哈！”

牡丹居士：“谢皇上！只是，民女对不起皇上，让皇上受了伤。”

刘秀：“莫再提及此事。受伤与你无关。”

刘秀心想，要说有关，应与沂蒙山里的王秀妹有关。要不是为了王秀妹学画，自己也不可能去找牡丹居士。

想到此，刘秀的脑海里又交叉浮现出三妹刘伯姬和王秀妹的影子，心里好一阵难过。

难过之后，他又想，自己跌伤，谁也不能怨，更怨不得王秀妹。要怨就怨自己。自己毕竟年事已高，腿痛腰酸、麻木抽筋已是经常的事情。虽有御医提供最好的保健治疗，但人体的衰老无法抗拒。年轻时，总觉日月漫长；到了一定年龄，才领悟到岁月匆匆，光阴如梭，人生如梦。

刘秀正沉浸在深深的感怀之中，魏御医、耿御医走进宫里。

魏御医打开耿御医提来的木匣盖子，将盛着汤药的碗端出来，叫刘秀将不冷不热的汤药喝下。随后，耿御医就端出盛着红糖水的花瓷碗，叫刘秀喝下，以缓解口中的草药味道和不适感觉。

站在一边的阴丽华、牡丹居士看着刘秀用药时、端着碗的手有些颤抖的情景，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不免泪湿眼帘。

是，自此之后，这位深受举国上下百姓拥戴的东汉开国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大不如从前。从现在算起，离驾崩于南宫前殿仅有大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刘秀皇帝的生命，已进入短暂的、屈指可数的倒计时。

用药不久，一股睡意袭上心头。临睡前，刘秀觉得还有一事未办，就强打精神，要求阴丽华安排牡丹居士晚上到刘伯姬住过的宫院住下，到明天再送她回家。看着阴丽华点了点头，他才合眼睡去。

【2】

天刚蒙蒙亮，王秀妹就和与她一铺睡觉的肖仙女来到庞大嫂家。

这时，庞大嫂和与她一起睡觉的壮汉的干姑也早已起床。干姑已经去了杨壮汉家。

庞大嫂敞开堂屋的半门，叫王秀妹和肖仙女进屋坐下，一手抱着小腹，气力不足的说：“不知怎么了，下半夜突然肚子隐隐作痛，沉甸甸的，浑身也没有力气，真难受。看来，今天的饭做不了了。”

王秀妹听罢，看着庞大嫂有些苍白的脸，说：“我上壮汉家，问问叔怎么治。”

庞大嫂：“干姑弄药去了，等会就来了。”

王秀妹：“大嫂这么壮实的身子，怎么说不好受，就不好受？”

庞大嫂叹息一声：“唉，人是血筒子玩意，今天活蹦乱跳，说不上明天哪一煞煞就见了阎王。”

王秀妹：“昨天下午还好好的，还一块去捉知了龟，还洗了澡。”

庞大嫂：“我觉得，碍洗澡是。”

王秀妹：“对，对呀。可能是的。天很热，可河水是泉水，很凉的。”

她俩人正说着话，常长脸、袁圆脸走进门来。俩人也愁眉苦脸的样子，也说昨天晚上难受了半晚上；上来一阵，痛得抱着小肚子在床上翻打滚。常长脸还说，叫睡在床的另一头的男人好个骂。男人口口声声骂她没出息，一定是下午喝上梁酒，吃四大硬菜撑着了。常长脸说，男人这样骂她，她心里好委屈。当时，自己在烟熏火燎之后，喝酒吃菜时根本没有多少胃口，只啃了一块鸡脖子，几块鸡翅子，肘子吃了没几口，四喜丸子也夹了两筷子；看着秀妹拌的麻辣菜倒是有食欲，但是太辣，自己平时也不敢吃很辣的东西，所以，也吃了没多少。

听着常长脸的话，王秀妹想，庞大嫂和常长脸、袁圆脸一定是洗澡时受了凉。王秀妹虽然不是医生，但她猜得很有道理。

【3】

昨日下午，酒席结束，一切收拾利索后，庞大嫂就招呼着王秀妹等这伙子炒菜做饭的妇女们到村庄西边的那片杨树行子里捉知了龟。

每年的盛夏时节，几场雨水过后，杨树行的树下就接连不断地钻出一些知了龟来。特别傍晚之后的一段时辰内，知了龟们争先恐后往外钻，往树上爬。这时，村里的一些大人小孩就拿着葫芦头、提着马灯来捉、来照知了龟。那些运气好的，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能捉七八十个；运气一般的，也能捉十个八个的。

这里的知了龟有大的，也有小的。大的侥幸漏网的，当夜就爬上树枝，蜕去叫蝉蜕的躯壳，变成了一天到晚直着腔鸣叫不止的知了。不大不小的，蜕去躯壳，就变成了“没有麻”。个儿最小的，蜕去躯壳，就变成了“赌了”。

在当地，还流传着一个关于“没有麻”和“赌了”的神话故事。

故事说，从前，有个正事不干的男人，什么也学不会，但是学会了赌博。一天，他的任劳任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妻子借了几个钱，叫他去集市上买点麻丝，以便农闲时搓麻线，纳鞋底，做新鞋。他到了集市上，没去卖麻丝的地方买麻，而是到了设局赌博的旮旯赌起博来，一会儿就把铜钱输了个干净。回家后，妻子问他买的麻搁哪儿了，他说集市上没有卖麻的。可妻子打听到别的人家都买回麻后，就责问丈夫，是不是拿钱赌了博。丈夫就一个劲儿高叫着“没有麻，没有麻”。妻子就怨他“赌了，赌了”。之后，妻子气愤不过，寻了短见；丈夫也在一场大病中无钱医治，一命归西。二人死后，也没结束吵架拌嘴。妻子变成了“赌了”，整天埋怨丈夫，“赌了，赌了”的叫着；丈夫就是不承认，还一个劲儿狡辩“没有麻，没有麻”。至今，这两种小蝉，还是这样叫着。叫人听着叫声，想起故事，心里有说不出的味儿。

在沂蒙山区，知了龟是“山珍佳品”中的杰出代表，特别西郭庄北坪、长岭上的知了龟，个大、肉厚、味足。人们把捉来的知了龟放在水里洗净泥土，或将第二日就自动蜕掉蝉蜕的带嫩翅的知了放在盐水里煮熟，再用花生油炸出来，或直接趁热吃，或蘸着花椒、胡椒面吃，那确实是人间少有的美味。

在杨树行里捉知了龟时，庞大嫂就想多捉几个，做出来叫老家伙们尝尝，给老家伙们一个惊喜。而王秀妹想到的，却是那个曾经送给她《老牛图》的人。

王秀妹想，这半生来，自己怎么就爱上了那个陌生的男人，尽管至今仍不知道他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可他就像巍巍长岭，在自己心里岿然不倒；也像高耸入云的东汉崮，时刻缠绕在她思想的彩云之中。

此刻，眼瞅着地面或杨树干仔细寻觅知了龟的王秀妹，一颗心儿又飞到了长岭和东汉崮上。她多么盼望那个男人有朝一日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跟前，和他诉诉离别相思之苦。她想，再见面时，一定问清他叫什么名字。

王秀妹还以为，眼看旅馆饭店就要盖起来了。到时，他再来时，就有地方住宿了，就能多住些日子。

也许是暑天原因，加之连日来的忙碌，庞大嫂觉得身上又热又燥，灰尘也一搓就搓下来不少。眼见天已黑下来，月亮升起来，星星漫天上眨着眼睛，杨树行里捉知了的人们越来越少，她想和王秀妹等人到树行西边不远处的水沟里“打嘭嘭”，洗洗澡，凉快凉快。

这条大水沟以前叫美女沟，后来，有人觉得叫美女沟不大好听，就改为美女河了。

美女河上通长岭的数个山泉，下连长湖。河里常年有水流淌，特别一到夏秋季节，雨水丰沛之年，一场大水发过之后，那些青苔、树叶、乱草被冲洗得一干二净，河里的流水就如透明的丝绸，清澈见底，叫人看了如痴如醉。在这样的流水里洗澡、打嘭嘭，再好不过了。

当日晚，庞大嫂、常长脸、袁圆脸站在河边的大石板上脱去衣裳，只穿一点内衣，相继进了美女河，在河中一块大型的卧牛石边的半人深的水汪里打起“嘭嘭”来。她们趴浮在月光下的水面上，双手往前扒，双腿拍打着水面，水花在腿脚拍打下绽放开来，水声也“嘭嘭”起来。那舒适、凉爽之感，再好的澡堂也无与伦比。

水汪里。庞大嫂得意地招呼着王秀妹和肖仙女：“下来吧，下来吧。了不得那个好啊，真恣煞了。”

王秀妹七八岁的时候，在月明崖以北的马莲河里洗澡时，有次误入了深汪里，水没到脖颈，她急着转身往外走，却水汪的深处就像有双手往里拽她的双脚，使她无法走到水浅之处，幸亏河边洗衣的母亲发现的及时，才跑过去把绝境中的她一把拉了出来。自此之后，她就对河水望而生畏，再也不敢进河洗澡了。长到十多岁后，她以为自己长大了，想学学游泳。母亲怕她出事，就吓唬她：“千万别下河洗澡，水里有泥鳅，有水蛇，要是钻到肚子里，可就要了命。”秀妹本来就胆小怕事，母亲这一吓唬，她彻底打消了下河学游泳的念头，直到长成成人，也还是不会游泳。她想，人一辈子，不会干的事多着呢，不会就不会吧。从此，秀妹想洗澡时，就烧一锅开水，掺上凉水，关上屋门，在木桶里洗一洗。

壮汉的干姑也是个比较保守女人，从不随便和别人一块下河洗澡。她以为，脱了衣裳，叫别人看了自己的身子，要多么难堪就多么难堪。当时结婚后，她都是穿着衣裳睡觉，不叫男人碰着肉。几年后，生下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怀上的。为此，她没少和男人吵架。每次吵架，男人总是说：“我，我天天喝了酒就睡觉。醒了酒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之后，男人就随着别人闯关东，下山西，跑四川，不知做什么生意，一去几十年，音信杳无。她就与女儿相依为命，过着简简单单的庄户日子。基于此，壮汉的干姑也没有下河“打嘭嘭”。

肖仙女喜欢干净漂亮，特别爱好洗澡。此刻，她见庞大嫂等三人在河里“噗噗嗵嗵”，也馋得心里痒痒。她刚把上衣脱下，裤子才脱到大腿根处，母亲走了过来，严厉地说：“你不要命了？”

肖仙女：“洗洗还不行吗？”

壮汉的干姑：“当然不行。”

肖仙女：“为什么？”

壮汉的干姑气得摇了摇头，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真不懂事。你不是┅┅？”

肖仙女猛然想到，是啊，自己的“月月生理表现”那回事刚过去，受了凉会得上病的。为此，她害羞的重新穿上了衣裳，只是坐在河边的滑石上，撩水洗了几把手。

庞大嫂、常长脸、袁圆脸见王秀妹等人不下来，也没有办法。庞大嫂叫喊着：“你们不下来，可别后悔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常长脸也叫喊着：“别后悔，别后悔啊。再想洗时，俺不和你来了。”

袁圆脸：“不下来就算了，好上看着点，别叫男人往这走，往这看。”

【4】

庞大嫂家。王秀妹、肖仙女开始为工匠们做早餐了。因为工地上今天的活儿比较少，加上有部分工匠家里有事请了假，只有少数工匠干活、吃饭。王秀妹就商量庞大嫂蒸大包子、熬小米粥。

另外，因庞大嫂、常长脸、袁圆脸洗澡受了凉、肚子痛，后悔不已，只能挨活着打打下手。在此情况下，杨壮汉顶起大台来，和王秀妹以及肖仙女包着大包子。

锅屋里。壮汉的干姑用砂壶熬起药来。壶里熬的是她从干哥那里取来的、去年干哥从长岭上采来的小茴香以及大姜、红枣等混合药材。当时，壮汉爹听了干妹妹的介绍，就断定庞大嫂等受了水寒，就给配了这几种药治疗。

王秀妹擀着面皮，不时地抬头看看耷拉着头烧火熬米粥的庞大嫂，还有坐在一边有气无力的择菜的常长脸、袁圆脸。心想，这几个人这是咋了？昨晚上，“打嘭嘭”时，就像水里的龙王，也像欲要跳龙门的鲤鱼，现在的精气神哪去了？想着想着，她就扪着嘴笑起来。

杨壮汉一边包着包子，一边抬头偷看几眼王秀妹。他见王秀妹满脸喜悦的样子；想，自打那次偷抱秀妹，秀妹挣脱时掉入湖中，差点要了秀妹的性命。自己是在作孽啊。在之后的许多个日子里，他十分自责，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秀妹、一生也无法原谅的事情。他以为，只要秀妹原谅了他，他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再去惹秀妹了。强扭的瓜不甜，一厢情愿的婚姻就是临时鼓捣成了，也有再次破裂的时候。与其长痛，不如短痛。把秀妹当个亲妹妹看待不是更好吗？

王秀妹那次因挣脱落水获救后，就对杨壮汉、对其他男人防备起来。她觉得，与男人交往多了，天长日久，早晚会要出事。一旦发生问题，就由熟变生、由亲到疏，甚至成为终生冤家。她虽然在心里原谅了杨壮汉，但警觉壁垒已经高高筑成，她不会再单独与杨壮汉接触。所以，这些日子里，她与杨壮汉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此刻，王秀妹擀着面皮，心里想的还是那个送给她《老牛图》的男人，过去的记忆在脑海里不停闪回。她在多少个夜晚里，梦到自己受了委屈后，一下扑在他的怀抱里，泣不成声，放声痛哭。把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倾诉给他听。梦中，她甚至撒起娇来，像个小姑娘，围着他转，绕着他跑，和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打，一会儿闹。那感觉，说也说不清楚，唱也唱不明白。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是她想得到的爱情啊！可是，通过相隔三十年的两次见面，王秀妹发现，那个送给她《老牛图》的男人根本不是男人，就像根木头，一点也没看出自己对他的浓浓情意。她奇怪，天底下还有看不懂女人心、猜不透女人情的大傻瓜？难道一切非得竹筒里倒豆一样，都得直来直去，说个明白才行？可是，女人对男人的情和爱，说出来反而像喝凉水，什么味儿也就没有了。要的就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明明暗暗，若即若离。就这样，王秀妹边包包子，边想往事，又不免生起送给她《老牛图》的人的气来。

（谢谢朋友们百忙中阅读！！）

 文中“锥子崮”实景（春晓6月4日上午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