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芳玲在《书店风景》（钟芳玲著，中央编译出版社2012年版）一书的序言中讲述了《洛杉矶时报》特派员大卫▪兰博的逸事：他在五十四岁时，决定独自骑单车横越美国。出发前他在精简的行囊中放了一品脱的威士忌和一本小说，上路三天后，他发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酒喝完了容易补给，但是书看完了却不见得有救，许多小地方连一家书店都没有。对文字饥渴的兰博有一晚在汽车旅馆内甚至看起《圣经》来了，一直到第三个星期，路过大城市孟菲斯，兰博的焦虑才在一家书店内解除。尔后有人向兰博讨教骑单车旅行的要诀，他除了告知一些技术上的事项外，最后总不忘附加一句：“记得带一本书。”
出门在外“记得带一本书”，我做到了。因此，“兰博的焦虑”我还没有遇到过。反过来说，正是因为有了书的陪伴，我在旅行中不仅没有焦虑，而且还赢得了充分的精神享受。
回忆自己长短不一的“出门在外”，竟然发现，参加的什么会议、旅行中的主要日程都想不起来了，但旅程中读的什么书却记得清清楚楚。
有一次出远门，带了几本书。从重庆去往厦门时，我放弃了坐飞机，选择了火车软卧。一个原因是想看看沿途的景物，另一个原因就是软卧最适宜读书。车程43个小时，许多人不理解，认为坐这么长时间的火车该多难受啊！然而对于我来说，不仅没有难受的感觉，还觉得十分惬意呢。上了火车，躺在卧铺上，我便打开了《清宫十三朝演义》。包厢里的乘客上来下去的换了几茬，“我自岿然不动”，只是安静地读书。到了后半程，四个人的包厢就只剩我自己了。饿了吃饭，困了睡觉，晚餐时照例要到餐车，点两个菜，喝二两白酒。酒足饭饱后，回来继续读书。到厦门时，一本《清宫十三朝演义》基本上快读完了。
还有一次去广州、深圳，我带上了余秋雨的《借我一生》。利用坐飞机、大巴车的间隙，厚厚的《借我一生》竟然读完了。由于读得聚精会神，在大巴车上我边读边流泪而不自知。
更为深刻的印象是，有一次在武汉财校的招待所里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竟然失声痛哭，泪流不止。
今年携夫人去新疆，考虑到以讲座、游玩为主，只带了一本书——李娟的《我的阿勒泰》。事实证明，带这本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游览喀纳斯、赛里木湖、那拉提等著名景点和李娟的“阿勒泰”遥相呼应。《我的阿勒泰》让我加深了对新疆的认知，而新疆的山川河流让我对李娟的文字有了更加真切的感受。
读书和旅行，看起来不搭界，甚至还有矛盾和冲突，实际上却不然。出门在外带什么书，反映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反过来说，带了什么书，又会影响到旅行时的精神状态。去桂林旅游，在火车上读资中筠的《感时忧世》，骤然间感到眼前的世界过于喧嚣了。2005年10月，我在华东师大学习，课余时间读王小慧的《我的视觉生活——留德生活十五年》，引发了我对一些教育问题的思考。前不久去无锡开会，在火车上读《三国演义》，“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天下大势，导致民不聊生；联系当前职业院校的主要精力忙于一个又一个、连绵不绝的“项目创建”，广大教师的“师不聊生”似乎也就有了一些注脚。
读书和旅行是息息相通的。简单地说，读书难道不是一种精神旅行吗？而旅行又何尝不是在读另一本书呢？
2017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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