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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顺出身小考:吕布知其忠而不用,是因为袁术吗?

本文系时拾史事独家原创稿件,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高顺其人,为人清白有威严、不饮酒,不受馈遗,有“过人之才”。然而,吕布知其忠而不用,曹操晓其勇却杀之。若非王粲《英雄记》中有关于高顺的一些记载,后人恐怕难以再见那一支“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的陷阵营。

高顺亡矣,陷阵营亦不复于人间。以至于后人在谈到高顺时,总有太多疑惑未曾得到解释:他到底有何来历?能力突出的他,又为何不受吕布重视?

并州武将

以高顺之经历、做派,绝非并州武将出身。

查高顺履历,第一次见于史书记载,即平定了河内郝萌之乱。时建安元年(196年)六月,郝萌反,吕布连夜扛妻跑路,高顺临危受命,联合郝萌部将曹性,斩萌首,诣吕布。

高顺既有此能力,便不会在此前默默无闻。据《三国志·吕布传》记载:“(布)常与其亲近成廉、魏越等陷锋突陈,遂破燕军。”吕布大破黑山军张燕,发生在李郭之乱后、入主兖州前。彼时,以高顺杰出的统兵能力,若在吕布麾下,必能堪当大任。

裴松之注引《英雄记》记载:“布从郝萌反后,更疏顺。以魏续有外内之亲,悉夺顺所将兵以与续。及当攻战,故令顺将续所领兵,顺亦终无恨意。”郝萌之乱后,吕布对高顺愈发疏远,夺其兵给魏续。可一旦有战事,吕布仍将陷阵营还给高顺。这便意味着:吕布虽不信任高顺,却认可其忠诚与能力。以此类推,若吕布进入徐州前,高顺便在其麾下,那必然会有所表现。

换言之,高顺绝非并州武将出身。也正因他不是吕布嫡系,才会遭到打压。而从高顺的做派看,他也的确不像是边地武人。

一方面,高顺不饮酒,而边地武将却嗜酒如命。中原饥荒期间,吕布颁布“禁酒令”,但其部将侯成却仍在家中偷偷酿酒,结果差点被当众处决。

另一方面,高顺清白有威严,而边地武将却行事粗野、蛮横。更为重要的是,并州武将以骑兵而著称,而高顺率领的陷阵营,却是一支重型步兵。

可见,高顺大概率不是并州武将。既然如此,他又是哪里人呢?

陈留高氏

关于高顺出身,陈留高氏似乎更为吻合。

据《太平御览》引《陈留耆旧传》记载:“高顺,字孝父,敦厚少华。子式,至孝。蝝蝗为灾,不食式麦。”

高顺既然被《陈留耆旧传》收录,那么他必然是陈留郡中的名士。巧合的是,陈留圉县的确有个高氏,其历世著名,与汝南袁氏世代通婚。曹魏名臣高柔、袁绍外甥高干,皆出身于陈留高氏。更为巧合的是,陈留太守张邈,正是吕布入主兖州的主要帮手之一。

若高顺真出身于陈留高氏,他自然有可能跟随张邈这个地方长官投奔吕布。同理,高顺正是出身名门,才会对自己有严格要求;而吕布、曹操不看重高顺,也是因为其出身。

须知,陈留高氏既然与汝南袁氏通婚,故高顺身上也有“袁绍余党”的标签。袁绍与吕布交恶,曾命人刺杀之;曹操也对袁氏余党非常忌惮,与之有过联姻的弘农杨氏、陈留高氏,皆曾在袁氏倒台后遭到打压。杨修卷入夺嫡之争,被杀;高柔也差点被曹操诛杀,故而怀恨在心,积极支持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

话虽如此,这个说法却仍有两个漏洞。

吕曹决战前,布欲出城,断曹操粮道,其妻表示反对:“将军自出断曹公粮道是也。宫、顺素不和,将军一出,宫、顺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如有蹉跌,将军当於何自立乎?”高顺倘若是兖州士族出身,又为何会与陈宫不合?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太平御览》中的“高顺”,真的是吕布麾下大将高顺吗?尽管这条记载前后,都与谷物相关,但此处所见“高顺”,却是东汉时期的高慎。

按《陈留耆旧传》辑补:“高慎,字孝甫。敦质少华,口不能剧谈,默而好深沉之谋,为从事,号曰卧虎。故人谓之:'嶷然不语,名高孝甫。’”

按《册府元龟》:“高慎为东莱太守。老病归家,草屋蓬户,瓮缶无储。其妻谓之曰:'君累经宰守,积有年岁,何能不少为储畜以遗子孙乎?’慎曰:'我以勤身清名为之基,以二千石遗之不亦可乎!’”

又按《三国志高柔传》注引《陈留耆旧传》:“靖(柔父)高祖父固,不仕王莽世,为淮阳太守所害,以烈节垂名。固子慎,字孝甫。敦厚少华,有沈深之量。抚育孤兄子五人,恩义甚笃。”

结合这几段记载,可知高慎是高柔高祖父(爷爷的爷爷)那一辈的,也就是东汉前中期的人。那么,《太平御览》中的“高顺”,应当为“高慎”,而非汉末吕布部将。

关于“高慎”为何被写作“高顺”,孔广陶注《北堂书钞》中有所提及:“高顺亦作高慎,此则宋人影钞时,改'顺’以兼避孝宗讳也。”宋孝宗名赵昚,昚音同慎,按避讳法,慎当作别字,故“高慎”被改为“高顺”也是极有可能的。

广陵高氏

言至于此,高顺出身于陈留高氏之说,暂可排除。再查高氏支脉,广陵亦有高氏族人的踪迹。

东汉后期,高洪出任渤海太守,渤海高氏由是知名,至两晋南北朝时期,声名显赫,高欢及其后人还建立了北齐政权。及至后世,唐人修《宰相世系表》,追高洪为渤海高氏的奠基人。又按浙江《萧山高氏家谱原系图》:广陵高氏(即晋陵高氏)的奠基人高瑞,乃高洪之孙、高茂之子。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渤海位于冀州,乃河北腹地,必然饱受战乱之苦。是以高瑞所在的支脉,因避中原战乱,前往广陵发展。据《建康实录·吴上·太祖上》记载:“(孙权)诏扬州置牧,以丹杨太守吕范为扬州牧,以东征将军高瑞领丹杨太守,复自建业徙治芜湖。”

这件事,发生于黄武元年(222年),即孙权即吴王位后。彼时,江东政权已完成了士族化,孙权治理地方,主要靠地方豪族给予支持,这说明广陵高氏在地方上应有不小影响力。那么,高顺有没有可能出身于广陵高氏呢?

广陵郡,曾为徐州治下。刘备即徐州牧后,袁术大怒,与之大战于盱眙、淮阴之间;与此同时,吕布也在丹阳武将的帮助下夺取下邳,把刘备赶出了徐州。《三国志·妃嫔传》记载:“术方与刘备争徐州,以景为广陵太守。”可见刘备被赶出徐州后,袁术趁机夺取了大半广陵郡,后以吴景为广陵太守。

就在不久后,高顺便出现了。那么,高顺极有可能就是渤海高氏迁居到广陵一带的高氏族人。在吕布、刘备、袁术争夺徐州期间,高顺离开广陵,来到吕布麾下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个推论,还能重新解释两个问题。

首先,高顺与陈宫为什么不合?因为陈宫是兖州士族,他想做徐州主人;而高顺是徐州广陵人,自然不会让陈宫如愿。

其次,吕布为什么不相信高顺?高顺加入后,因没有战功,并未引起吕布重视;但平定郝萌叛乱后,高顺的统兵才能让吕布大为赞叹。如此一来,后者势必要了解高顺出身。

彼时,广陵已在袁术手中,那吕布难免会怀疑:广陵高氏与袁术达成合作;或者说,袁术将来可以用高氏族人威胁高顺,令其反叛自己。

据《三国志·吕布传》记载:“术遣将纪灵等步骑三万攻备,备求救于布。布诸将谓布曰:'将军常欲杀备,今可假手於术。’布曰:'不然。术若破备,则北连太山诸将,吾为在术围中,不得不救也。’便严步兵千、骑二百,驰往赴备。”

刘备被赶出徐州后,曾被吕布收留。袁术派大将纪灵来攻,吕布不仅对刘备伸出援手,还“辕门射戟”惊退纪灵。对此,吕布曾道出自己的担忧:若袁术击败刘备,便可联合泰山诸将把自己围困其中。

由此可见,吕布虽与袁术达成合作,但却始终提防着他。再加上陈宫暗中勾结袁术的行为,导致吕布对袁术更加警惕。因此,吕布虽知高顺之忠,却也难免对他生出猜疑、提防之心。

参考资料: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许嵩撰《建康实录》;虞世南辑录,孔广陶校注《北堂书钞》;王钦若等编修《册府元龟》;李昉等撰《太平御览》;王仁俊辑《经籍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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