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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的名义》:高育良的恋爱,就是老房子着了火

(一)

如果没有祁同伟和高育良这两个角色的存在,《人民的名义》会逊色很多。

祁同伟最终饮弹自尽,多多少少有点咎由自取的味道,倒是高育良的“晚节不保”,挺让人觉得可惜。

我之所以觉得高育良可惜,并不是在同情贪官。

贪官,在我们的心里大多时候是一个群体概念。很多人只要一提及贪官,就恨得咬牙切齿。听说贪官倒台,忍不住要拍手称快。

一群贪官,我们视之为“蟑螂”,他们只是一个数字,一个概念。一个贪官呢?就是一个标本,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我们看到一个有情有感、有血有肉、有对有错、有恐惧有贪婪、有善念有邪恶的贪官倒台,特别是看到TA腐化的心路历程后,总不由得会感慨。

我们的这种心情,跟陈岩石夫妇对高育良的“恨铁不成钢”其实是很类似的。

高育良为何会让人觉得可惜?

因为他曾经是才华横溢的大学教授,教书育人,桃李无数,受学生和世人尊敬,被妻子和女儿爱戴,是汉东大学的优秀校友。

有人说,如果高育良不从政,继续当他的法学教授是不是就没问题了?对这一点,钟小艾的认识非常到位,她说大学也绝非净土,腐败起来同样触目惊心。

事实上,高育良从政不该被诟病,因为这也只是一种志向和追求,无可指摘。

相比李达康,高育良或许不是个改革闯将,没有大刀阔斧搞改革、抓发展的魄力,但他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国家蛀虫”。

赵瑞龙和杜伯仲第一次去求高育良办事时,碰了个大钉子。赵瑞龙送了他价值六十万的珍贵字画,高育良也不收,因为高育良并不贪财。

换作一些官员,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巴结大领导的机会,大多会上赶着要成全赵瑞龙吧?可高育良不,此时的他还是很有底线的。

赵瑞龙一计一成,再生一计。他无意之间发现高育良喜欢明史,随后,他“投其所好”突击培训高小凤,将其在短时间内塑造成了一个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端庄美女,并制造机会让高育良对这个“才华横溢”的高小姐动了心。

这一动心,便是他晚节不保、万劫不复的开始。

(二)

不管为人,还是为官,高育良都特别谨慎,拥有高超的“平衡术”。

在政治上,虽然他事实上确实搞了“汉大帮”,但他不会打击异己,做人做事懂得给别人留三分余地。

祁同伟谋杀陈海,他知情以后怒骂祁同伟不懂感恩、丧失良知。

侯亮平一步步接近真相,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要在肉体上消灭他,而是要他知难而退离开汉东。

搞大高小凤的肚子后,他敢于对她、对孩子负责,冒着巨大的风险迎娶了她,给她一个家。

自己出轨,导致妻子痛苦,他在财产上做了最大的让步,最后对妻子说出“想想我这辈子,其实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这样的话。

这样的平衡术,体现的是他的“仁”。

与这种平衡术相对应的,是高育良的“金蝉脱壳术”,这是他的“狠”。

在更早些时候,他和李达康同在美国学习。他为了吃米饭,买了一口锅让李达康背回家,李达康为了能蹭到米饭吃,也背得屁颠屁颠的。

这个细节,为后来他的“甩锅”形象做了个很大的伏笔。

丁义珍逃跑当夜,他有意护短,不露痕迹地拖延了时间。事后,侯亮平找他下棋,他又轻轻松松把锅甩给了李达康,说李达康为了改革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侯亮平得到这种暗示后,一心以为李达康就是协助丁义珍逃跑的“幕后黑手”,导致侦查方向发生了错误。

当高育良处于内外交困、意识到危险临近的时候,说“看来是需要和赵家切割清楚了”。

在他的逻辑里:我用得着你的时候,你是我的梯子;你可能威胁到我的利益的时候,我就要跟你划清界限。只是,因为有了前一层的关系,想要划清界限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个人曾经靠攀附权贵、建立自己的小圈子谋取了利益,那么,也就要能承担这个圈子里的人可能不听你掌控的后果。

再后来,当他意识到他可能要栽在侯亮平手里,就彻底亮明了立场:你侯亮平从哪儿来的,就给我回哪里去。你不走,我们就弄死你。

回望高育良一步步腐化的过程,总是会让人唏嘘。

祈同伟是真坏,是主动腐化,而高育良本性并不坏,只是犯了大错,且这种错误犯得“半推半就”。

他不是那种对钱财、权力、美色需索无度的人,做人做事也相对比较有底线,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还是被“爱情”蒙蔽了眼睛,然后被赵瑞龙、祁同伟拉下了水,在污水中越游越远。

这种“被拉下水”,多多少少有点身不由己的意思。

赵瑞龙第一次找他批项目的时候,他把这个球踢给了李达康。刚直不阿的李达康当然是坚决不同意,高育良趁机提出来要把李达康调走。

高育良提这个要求,其实也是想看看赵瑞龙搞这个项目到底是不是他父亲赵立春首肯的,结果,赵立春果真把李达康给调走了。

如果此时的高育良还有选择的话,那么当他遇到高小凤以后,就没得选择了。

经过特训的高小凤在跟高育良谈明史时,晕倒在他的怀里。有这样训练有素、“才华横溢”的香艳美人入怀,高育良再也把持不住,终于栽在了一个小服务员的石榴裙下。

此时的高育良骑虎难下,也就没有理由再不“腐化”了,于是,他被成功地拉下了水,和赵瑞龙、祁同伟、高小琴等成为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这条船上的人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再难以独善其身。

(三)

坦白说,对于高育良会看上高小凤这事儿,我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高育良是谁?他曾经是儒雅有风度的大学教授,后来是身居高位、要职的官员,什么样的美女、才女、年轻女性没见过?怎么就偏偏对高小凤动了真情呢?

更况且,高小凤的文化知识还是临时恶补的,他未必看不出来。

他的妻子吴老师,是有名的历史教授,年轻时候也是校花一朵,论才论貌、论气质、论谈吐都不知道甩了高小凤几条街。

吴老师是贤内助,在家做高育良的私人秘书,她非常有分寸感,从不会给他惹麻烦。比如,接赵立春的电话时,她坚决贯彻高育良同志的要求:热情,礼貌,但一问三不知。

吴老师还是高育良最好的朋友,她能分担他在职场中的忧虑、压力,做他最好的朋友。他们有过共同的经历、有共同的社交圈子,还共同育有一个女儿,两个人在精神上也更容易“琴瑟和鸣”,而高小凤把有限的那点明史掰扯完了之后,还能跟高育良掰扯些什么?

高小凤唯一能比得过吴老师的,便是年轻和“愿意做小伏低”。

吴老师是汉大历史教授,其才干不在高育良之下,两个人在思想层次上旗鼓相当,甚至吴老师常常能给高育良出谋划策,指出其短视之处。

在吴老师面前,高育良没有那种掌控别人的快乐,所以没见过世面的“小白兔”高小凤才能瞬间俘获他的心。

高育良对权力需索无度,是因为他喜欢一种不受操纵但又能操纵别人的感觉。从这个层面来讲,高育良会爱上高小凤好像也不难理解。

只是,高级知识分子在谈及自己出轨这件并不光彩的事时,总爱粉饰一番。

高育良向吴老师承认,他爱上高小凤是因为她能和他谈明史……

吴老师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因为吴老师自己就是明史专家。

高育良还跟侯亮平说,他和高小凤那是爱情,你们不会有人理解。

看到这里,我差点笑岔气。

和吴老师说自己“离婚不离家”是为了孩子一样,高书记也特别喜欢给自己经不住年轻肉体诱惑的行为,找一个高尚的幌子:因为爱情。

事实的真相不是高小凤能和高育良聊《万历十五年》,而是高育良不想再和吴老师聊《万历十五年》,他只想和年轻貌美且把处女身献给他的美女聊《万历十五年》。

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高育良显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而打上爱情的幌子,说服起别人和自己来说,就变得容易多了。

(四)

都说老男人谈恋爱就像老房子着火,没得救。

高育良的这种爱情,便是“老房子着火”。你真要想去给他灭火,他还会怪你多管闲事。

横竖都是飞蛾扑火式的死法,人家若是心甘情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所以,当我们在大结局里看到高育良声嘶力竭地辩解“我们这是爱情,你们不懂”,我们也只能报以唏嘘。

高育良离婚后,一直和吴老师住在一起。在大部分时间里,他并没有享受到高小凤的柔情。

也正因为和高小凤聚少离多,他到最后也拒绝看清这段“伟大的爱情”背后的真相:他被人下了套,高小凤是带着任务和目的接近他的。

即便看清了这一点,想必他也会为高小凤找一万个借口,来维护这段爱情的纯洁性。

入狱似乎并不能让高育良看清他和高小凤的这段爱情并不比当年他和吴老师的爱情高级,能让他认清这一点的时机或许只是:让他常年累月和高小凤生活在一起。

当他明白高小凤这只小白兔只会寻求他的庇护,并不能和他一起承担生活的重量、命运的重击;当他明白原来这样的日子过久了,白月亮也会变成白饭粒;当他发现“老夫少妻”的组合其实并不比老夫老妻相扶到老更幸福,而且一大把年纪依然得打起精神应付生活中的各种鸡飞狗跳……或许才能真正感念吴老师的好,想念那些个跟她放松畅聊的时光。

他会后悔吗?也许会,也许不会。

“老房子起火”的代价有多大,也得看对象如何,运气如何,点燃它的究竟是善火还是邪火。

抛弃糟糠原配不顾一切地去找年轻小姑娘谈恋爱的老头,若运气好,老来时,身边是个贴心保姆。若运气不好,老来时,身边是只索命老虎,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压榨得渣都不剩。

当然,这说法不绝对,因为年纪相当的夫妻,老的时候,有的是对方的老伴,有的只是对方的“老绊”

只是,像高育良和高小凤这种老少配,多是金钱和权势做的媒,悲剧结局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我个人还是崇尚年龄相当的婚恋搭配,因为这样的两个人阅历、心态、困惑相当,更容易懂得对方。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才能真正体会到“一起老去”的妙处。

高育良这所老房子在一场大火中噼里啪啦地烧掉了,有人欢喜,亦有人狂悲。人在江湖,难免有身不由己的苦处,若是狠断不足、定力不够,就很容易万劫不复。

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一旦犯了,就失去了回头的机会。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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