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林良
荷,莲的小名。
荷的意象,在我的记忆里,明艳,淡雅;活泼,枯寂;喜悦,悲伤……每一组词语都是对立的,却又统一着。一段绰绰阔阔旧人旧事的影子,在心的一隅堆着,只等一个恰当的时机生发。
“江南可采莲。”江南,我穿过这首汉乐府去过。从一行苏堤春晓里出发,过烟柳画桥,走着看着听着,黛瓦红墙,朱楼飞檐,清澈的水,碧绿的山,黄鹂婉转,紫燕呢喃,在水湄边,初夏时节,荷叶小而稚嫩,在水面上平铺直叙,有微风吹来,这荷叶便轻舞,滚动着一个个清亮的露珠,与你软语;一只蜻蜓飞过,我就穿越到了南宋,与杨万里一起看风景。盛夏之时,荷叶如盖,挨挨挤挤,荷花丰腴,初心婷婷,这时如果有人叫一声“荷”哪怕他声音再小,莲也心领神会,露出嫩脸与你相识。
莲一开,仿佛就打开了一扇窗,看见以前不曾看见的风景。一朵有一朵的风韵,一朵有一朵的幽情,艳着,淡着,如诗如画,走在开满莲花的池塘,悠悠散散,心灵清和,往事款款,是自己从来不曾见到的风骨,风动莲摇,仿佛是你的老朋友的一挥手,深沉的美意清扬自流。
我在自己的家乡看见莲是十年前,我家门前的臭水沟被政府开发成了一个美丽的人工湖。从此我年年夏季都能看见荷,看见我“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梦中情人,看见“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的天真童子,看见“溪头卧剥莲蓬”的无赖小儿,看见“误入藕花深处”的易安居士……荷花叶子青青,花儿晏晏,正是一生当中最美的年华。就像人总有衰老的时候一样。
花也有谢的时候,是一点点的精神萎顿,整株花上都是光阴走过的痕迹。西风起时,荷花舞衣般的叶子哪里经得起秋寒,整张叶子青黄相间,叶边一圈洞眼,密密麻麻错杂排列,这是岁月的刀在给荷叶镂边吗?荷叶上还有水珠,圆润可人,千疮百孔的身上依然滚动着饱满的晶莹的执念吧?“留得残荷听雨声。”雨打在荷叶上,清响曼妙,时光静谧,神经质的林黛玉喜欢的这一句不知打动了多少人的心。
我年年看荷,年年给荷拍照,荷钱、杯盏、团扇、磨盘……嫩绿、翠绿、墨绿、枯黄……每一张都是特写,一张合影也没有,我总觉得荷在我的心里。一年四季,夏季秋季我到湖边看荷,春季冬季我就在心里观荷。
荷就在这里,我就在这里,留有彼此谨慎的时光,那是我们更加坚信的一卷禅意,香艳而慈悲。
回忆里,当年采莲的女子早已穿不得自己的荷群舞衣了吧,但是只要我们记得走过的清风拂面,步步莲花的路,那些往日的旖旎风光就会带着无限的美意来到眼底,来到心中。
生命的尽头是什么?
不能修成莲子,那就把莲子放在心中。
人心中生莲,就成了一味中药穿心莲。莲身处污泥中,人心本浊,一剂穿心莲,清热解毒,去人心浊气,让人清清爽爽入世,干干净净做人。
荷,莲的小名。莲呀,怜呀!让我唤着你的小名像一尾鱼一样在你四维游弋。春天, 我在碧波中等你,夏秋两季我为你跳舞,冬天,你酣睡,请允许我默默守护在你的身旁,哪怕化成一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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