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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鞋子》:儿童电影启示录

最近常与人探讨电视剧与电影的区别,有一种说法,我觉得既精炼,又有韵味:电视剧是以无限表现有限,因为电视剧相对不受时间限制,多以台词的堆砌满足人们最朴素的生活理解;电影则是以有限表现无限,因为它需要在有限的90—120分钟集中地进行自我与社会表达。

《小鞋子》便是一部以有限表现无限的好电影,豆瓣评分高达9.1,他使得我不吝所有的赞美。全片仅仅九十分钟,故事也极其简单:一个贫困的伊朗家庭,哥哥弄丢了妹妹的一双破旧的小鞋子,怕遭到父母责骂,两个人共穿一双鞋……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让无限的情感和意义得以生发?《小鞋子》给向来喜欢“纠结叙事”的中国编剧上了一课。好的电影创意,开始于一个简单的媒介物,编剧需要做的,就是通过这个媒介,搅动社会关系,让他们进行充分的对话和沟通。在《小鞋子》中,这个媒介物正是妹妹的那双小鞋子。整个电影的叙事都围绕着这双小鞋子展开。生发出兄妹情感、家庭伦理以及社会关系的点、面、线,最终织成了一张美好人性的大网。最新电影大片

伊朗电影因为严格的审查制度,使得儿童电影得以灿烂绽放,《小鞋子》便是那一朵最美的小野花。导演在处理兄妹情感这条线的时候,非常地注意分寸,该渲染的时候绝不节制,该收敛的时候绝不啰嗦。全片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部分莫过于兄妹二人的奔跑了。奔跑本该是孩子最天真烂漫的举动,然而,《小鞋子》中的兄妹俩的奔跑却让人心酸,因为他们拼命地奔跑只为了争夺时间,可以把自己脚下的鞋子让给对方。令人心酸的同时,也不无生发温情。同时,数次的奔跑指向了一个最终的叙事动力——如何能得到一双新的小鞋子?只有把因鞋子带来的不便渲染好,最后一场哥哥参加马拉松比赛的戏才会形成高潮。同时,不断地奔跑也使得哥哥最终拿下了冠军有了可信性。然而,好电影不会仅仅满足于可信,而是要打破常规的观影期待与情感逻辑,也就是,当哥哥获得冠军却流下了眼泪,因为他希望得到第三名,为了那个可以送给妹妹的奖品——旅游鞋,由此,荒谬感带来的黑色效果使得温情的艺术效果上升了一个梯度。

儿童电影最重要的是要纯真。透过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被规则和秩序驯服的成人可以找回最初的美好。记忆中,感人的细节散落满地:兄妹二人在作业本上商量鞋子的“善后事宜”;在那个有些狭长的胡同口,哥哥焦急地等着妹妹回来;一双往来于学校与家中路上奔跑的双脚;妹妹因为穿破球鞋而自卑、却又因为老师批评穿皮鞋的同学而开心;哥哥把老师奖给自己的笔送给妹妹,使得她破涕为笑;哥哥因参加比赛而擦破的脚被金鱼来回地啄食……

儿童是家庭的纽带,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在《小鞋子》中,兄妹共穿一双鞋,这种叙事的规定性源于那个拮据的贫民家庭。因为怕遭父母毒打,兄妹俩才私下约定共穿一鞋。兄妹的善良也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善良诚信的父母,父亲拒绝把集体的糖放在自己的茶杯里,哪管是一小块儿,只是为了别人的那份信任;他们还会把自家的汤送给比自己境遇更窘迫的老邻居……然而,这个家庭不仅仅是只作为故事背景出现,而是作为了故事的另外一线索推动了叙事的发展。于是,我们看到,该片一个很长的段落是哥哥跟爸爸去城里做工,由此带出爸爸的木讷与老实,而哥哥则是聪明伶俐。这个段落像极了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品《丢自行车的人》,同时也会让人联想到威尔﹒史密斯父子主演的《当幸福来敲门》,父子之间在逆境下的相濡以沫为几部影片营造了浓浓的亲情。

一部电影,单单是感人的话,充其量是二流作品,而《小鞋子》无疑是一流作品,因为它突破了简单的双人关系(兄妹)的展示以及家庭伦理的叙述,进入到了更广阔的社会关系的对话之中。影片充分地发挥了“小鞋子”的媒介作用,把社会阶层这个议题带入到了影片叙事之中(这与同为伊朗电影的《一次别离》异曲同工,后者做得更为深刻饱满。)妹妹最后发现自己的鞋子在另外一个女孩子的脚上,当她本打算拉着哥哥一起要回鞋子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生活在一个比自己更不幸的盲人家庭;哥哥跟爸爸去城里做工,吃了无数闭门羹,给一个富人家里打农药时发现,富人家的孩子身居高墙之内,却只希望一个玩伴而不得。

每次重温《小鞋子》,我都会想到中国很多儿童电影项目(其实,还包括了很多以人名为片名的电影)的运作规则,这些影片往往在妇联、残联等很多公益机构以及地方政府化缘来资金,然后参与政府奖项的评选,让一群孩子在银幕上瞪着眼说瞎话……这又让我想到了伊朗电影《一次别离》,虽然贫穷,但对于唾手可得的一笔钱,女仆人却不敢把手放在古兰经上说假话,因为怕遭到诅咒,从而祸及自己的女儿……我为中国的很多人担心,因为说瞎话不指定在哪天就会遭到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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