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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门的世界》影评:上帝放在旋转木马上的玩偶脱了线

完美的小镇,桃源岛,街面一尘不染,为生活奔波的人群,往来穿梭,如同沸腾现实生活的翻版,车来车往,躲闪不急同样存在被撞倒的危险,路边的书报亭,按时更新的报纸和期刊热卖中,活灵活现,明媚的阳光下,空气新鲜,别墅和楼群相间,一切都按部就班,一切事物都符合物理定律在运转,美国现代小镇这幅画面,给人以“超现实”梦幻一样超凡脱俗的美感。

☝ 桃源岛剧照

男主人公楚门,如同当代美国年轻人一样,家庭和睦,妻子漂亮体贴,父母慈爱有加,出门上班,碰到邻居打招呼,温馨的笑容随处可见。一成不变的写字楼,是现代白领熟悉的构建,作为保险公司的经纪人,楚门衣食无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饭,工作,睡觉,有些单调,但这就是芸芸众生的日常,活着的套路,活着的法则,楚门循规蹈矩在做,在体验,在实践。

“三十而立”,也许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对《楚门的世界》(1998)编剧安德鲁·尼科尔有所浸染,抑或纯属出于偶然,无论真相如何,电影男主角楚门的生活在30岁来临之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遭遇到他人生最大的一次风浪考验。

跌落在路面上的探照灯,妻子梅丽尔来源于日常情景的套话,粗暴剥离于现实脱口而出的广告语言,楚门行为偏离老套程式后周围投来的怪异的眼光,多年溺亡的父亲街头流浪再现,电梯间没有了背板,被楚门撞见喝茶的人们的手忙脚乱,妻子内心并非如表面那样爱意荡漾,一幕幕怪异和反常的现象,终于引起楚门的警觉。

楚门从怀胎就被列入机构收养的候选,出生第一声啼哭就开始被全球直播,学步,长牙,上学,初吻,工作,家庭,生活,楚门一切的一切,只是克里斯托弗导演的一场电视真人秀节目,包括同妻子梅丽尔的初恋,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和表演。所有亲人都是假的,都是演员,街上的所有人,包括楚门最信任的好友马龙,都是卧底在他身边的演员,桃源镇只是一个巨大穹庐摄影棚下的一个舞台,阳光、沙滩、大海、暴雨都是节目布景的一部分,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是被隐藏的5000个摄像探头直播给全球亿万观众的唯一的真人演员——楚门。

☝ 金·凯瑞《楚门的世界》剧照

由彼得·威尔导演,金·凯瑞主演的《楚门的世界》完全跳出了传统电影制作的套路,故事的讲述方式超出苑囿的边界线。安德鲁·尼科尔批判性思维导向的剧本折射了现实社会问题的方方面面,“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看似简单但穷尽了人生轨迹的三问在许多观众脑海中浮现;媒体的力量和背后的动机让人重新审视和决断无处不在的电视传媒;善良的人性,例如残暴被拆散的恋人劳伦的呐喊,提醒楚门受到的玩弄和欺骗,设定被大海淹死以便吓退楚门离开岛屿的父亲,不顾一切违规闯入片场,以父心的拳拳期冀街头的那一秒撞见;为真爱不顾一切艰难险阻,寻找另一个世界里的斐济桃花源,楚门的勇敢和执着,让观众和劳伦一起欢呼雀跃,泪水如泉涌;处于现实的观众,环顾周边,试图弄懂自己是否也处于一场精心布局的欺骗之中,凡此种种的反响和反思,是影片具有多层面启发性特点的体现。

然而,在西方宗教信仰的语境下,影片也着力探寻了精神层面的一些本质问题:上帝是否存在,人类个体是否是上帝预设舞台的一个演员,上帝造人并让人类演出的目的是什么,上帝博爱、平等的普世观是否无私地照在每一寸土地上,每一个人的身上,上帝是否法力大无边,这些一直困扰人类的问题,包括有宗教信仰的观众,都试图并有可能在《楚门的世界》中找到满意的答案。

为了剧情具有足够的启发性,编剧安德鲁·尼科尔以批判性思维独有的创造性,以锐利眼光和笔触,首先在人物姓名使用上给出了自己清晰、独特的引导和暗示。

楚门生活在虚假的现实之中,假到无以复加,同床共枕的妻子梅丽尔都是演员在例行公事,整个桃源岛,演员都在为楚门这个主角服务,卖出无所不包的《楚门真人秀》节目推荐的产品。既然都是演员,尼科尔干脆把他们都以演员命名,梅丽尔·斯特里普(Meryl Streep)名气大,楚门的妻子叫梅丽尔(Meryl),马龙·白兰度(Marlon Brando)名气也不小,楚门的好友就叫马龙(Marlon),劳伦·布什,劳伦·琼斯,劳伦·福吉,劳伦·格莱齐尔····· 叫劳伦的女演员随便能找出半打,那楚门的梦中情人就叫劳伦(Lauren),其他角色劳伦斯(Lawrence, 詹妮弗·劳伦斯),费雯(Vivien,费雯·丽)也粉墨登场。在观众随着楚门一步步揭开事情真相的过程中,尼科尔通过人物名字已经对故事真相有所暗示。

但是,安德鲁·尼科尔最重要的暗示,在于影片的两个最重要人物的名字——楚门和克里斯托弗。

楚门,Truman,由金·凯瑞饰演,这是英文“真实的人”(True man)的合成词,可以从三个层面理解尼科尔的意图。在这场瞒天过海的真人秀中,唯一没有刻意作秀的人是楚门,他是人类本色出演,对于其他“假人”来说,楚门是节目里唯一的“真人”;其次,在桃源岛,楚门是一个脱离所有人例外的一个存在,在与群体对比之下,观众通常的认知是搞错的只能是楚门,而不会是他生活在其中的整个社会,造成“假做真来真亦假”的黑喜剧的反讽效果;再次,在逃离虚假的“现实”走向真正现实过程中,受到层层阻挠而百折不回的楚门,展现的是人类最“真”的一面,这也是影片极力宣扬的最可贵的人类品质,从这个意义上讲,楚门不但是虚拟现实社会的“真“人,他是包括桃源岛以外在内真实社会人类群体的一个最“真实的人”。

克里斯托弗,Christof,由埃德·哈里斯饰演,这是尼科尔给直播秀导演的名字,但与标准的克里斯托弗(Christopher)完全不同,拆分后可以看出尼科尔的大胆和独具匠心,Christ of是“某人,某物的基督”之意,亦即这个导演克里斯托弗是全能的上帝,是造物主,他掌控着整个直播秀的过程已经有近30年,是他创造了桃源岛,他掌控着桃源岛所有人的命运。所有剧中人,包括不知情的楚门都要听从他的摆布和调遣,他可以造阳光,掌控日出日落,可以造海浪和暴风骤雨。但尼科尔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没有言明他是谁的基督,谁的造物主,这是一个开放性的名字,给观众留下了更多想象和回味的空间。

☝ 埃德·哈里斯《楚门的世界》剧照

在克里斯托弗的操纵下,整个桃源岛的居民,包括节目工作人员,都按照他设计的剧情,他书写的剧本在演戏,所有人都按照固定的程式在运转。汽车,人流,商店,一切楚门周围的事物,都在周而复始的发生,几十年都未曾有太多改变,如若不是探照灯失误落地,收音机控制混乱播错了频道而发现自己被监控,溺亡的父亲演员良心发现,劳伦冲破一切羁绊爱情的呐喊,可怜的楚门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发现这个骗局,这个人造的虚假的现实,已经安逸到让楚门彻底迷失自己,蒙蔽了他的双眼。

主演楚门被克里斯托弗规定了活动范围,不能越雷池半步,一旦发现,神秘人便及时出现,把他拉回到预设的轨道,不惜制造车祸,隔离火带,甚至核泄漏灾难事故,一切都是为了他不会离开直播舞台,不会因离开桃源岛而发现真相。

楚门就是克里斯托弗的玩偶,时时刻刻被牵线把控,一只无形的大手试图把他永远留在桃源岛。他就是被克里斯托弗放在旋转木马上的玩偶,一切运行轨迹都是围着风铃、塑料花和玻璃镜营造的虚假美景在旋转,当楚门真正意识到木马是假马,旋转木马场地周边色彩斑斓的灯光和布景都是欺骗,旋转造成的单调轨迹是人为的设计,让人厌倦和愤恨,他试图挣脱玩偶的牵线,逃离这虚假围栏内的旋转木马,但迎接他的是劈头盖脑的惊涛骇浪,霹雳闪电,想逃离桃源岛,寻找在斐济的劳伦,回归真实世界,楚门只能用生命下注,才可能最终实现自己逃脱的愿望。

一周7天24小时不间断的全球直播,克里斯托弗通过毫无怜悯心、别出心裁的真人秀,以软广告和满足观众窥探癖的方式完成了对全球数亿观众的洗脑,其他演员都在对楚门撒谎和欺骗,甚至背叛友情和爱情,十分的令人痛心和残忍。电视观众是盲从的,冷淡的,对节目趋之若鹜,锁定了频道,电视机24小时打开,与楚门同睡同起,被精心编造的剧情牢牢把控,失去了自己的思想和灵魂。

泡在澡盆里的老人,是一部分观众的代表,虽然泡澡也要看楚门的演出,但对楚门给予了同情,对楚门的奋力抗争和逃脱给予了鼓励和赞扬,但更多的人聚集在酒吧,对楚门是否能够逃离桃源岛进行下注,在被控制了行为和思想的情况下,麻木不仁,即便楚门与克里斯托弗在对抗中受尽折磨,遭受苦难,他们已被类似的剧情浸染而司空见惯,无动于衷,偶尔的欢呼和掌声只是在看戏,并没有上升到自我精神层面的觉醒和抗争。

由娜塔莎·麦克艾霍恩饰演的劳伦是一名特殊的观众,也是曾参与节目的演员,但因为她和楚门的恋情不在剧本当中,被无情地棒打鸳鸯。在与克里斯托弗关于真人秀节目电话互动的过程中,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和谴责,她对楚门获得的爱的力量是否足以坚定逃脱的决心,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应该是全球观众中最盼望楚门逃脱成功的那一个。

☝ 娜塔莎·麦克艾霍恩剧照

楚门的逃脱是震撼心灵的,他克服从小对水的恐惧,以生命去对抗克里斯托弗人为营造的惊涛骇浪和雷震闪劈,将自己系于小船“圣玛利亚”号之上,与唯一的救命稻草同命运,共存亡。克里斯托弗在看到大势已去之后,表现出他博爱的一面,事实上,影片并没有将克里斯托弗以反面人物来塑造,就像他时常抚摸直播大屏幕酣睡的楚门的面庞一样,表达了他对楚门的仁慈和爱。他佩服楚门的拼争精神,最终放开了自己手中的控制玩偶的绳索。

楚门成功来到摄影棚的出口,发表了他的宣言,表明人的四肢可以被控制,但这不包括他的思想,证明了上帝的化身克里斯托弗并非法力无边,楚门的成功脱逃让观众看到了人类自我能力的潜能,自由思想不受任何控制的一线曙光。

偷吃禁果的亚当,逃离了桃源岛,逃离了上帝化身克里斯托弗营造的伊甸园。在超大屏幕上,以上帝的高大形象,深沉音调,克里斯托弗对楚门发出了最后告诫,也表明他直播《楚门真人秀》的初衷,他认为自己给千百万人以希望、欢乐和灵感,他是善良的,在他的世界里楚门没有什么可以怕的,他会为楚门打点好一切。但他同时忠告,楚门向往的现实世界和桃源岛一样,充满了谎言和欺骗,走进去,他会遇到更大的风险和苦痛,但楚门毅然决然地走向了真实的世界,走向了属于人类的真实空间。

观众体验了楚门逃出“如来佛掌”的酣畅,但开放的结尾又引出新的思考:在温室中成长的楚门真的能在真实世界里生存吗?既然上帝可以创造一切,那么真实世界是否如同他忠告的那样,谎言和欺骗是否已经早已被他植入人类的骨髓?楚门只是换了另一个虚伪的现实世界,是否会继续受到控制和操纵?

美国逃脱类的电影为数不少,但像《楚门的世界》能够启发人思考的影片并不多。不同的人看这部影片都会有自己不同角度的反思,这是影片深受观众喜欢的原因。埃德·哈里斯获得奥斯卡最佳男配角提名,彼得·威尔获得最佳导演提名,安德鲁·尼科尔获得最佳剧本提名,但无一斩获,负于斯皮尔伯格和《莎翁情史》,情况与逃脱类经典电影《肖申克的救赎》有些类似,即便获得10项奥斯卡提名,最后也是颗粒无收。虽然《楚门的世界》投入6000万美元,没有获奖对于制片方来讲,他们应该能够平静接受,毕竟神秘力量的操控,通过这部控制———逃脱电影的拍摄,他们比其他人理解的会更深刻一些。

影片最后的剧情有一些瑕疵,特别是楚门划船来到了摄影棚穹庐的边界,在船撞击金属壁后,如果楚门能用斧头之类工具将穹庐掀开一个口子逃脱,要比寻找到楼梯登上去找到出口效果更加震撼,毕竟穹庐顶部画的蓝天和白云,出现一个梯子楚门本应在海上提前发现,梯子同以假乱真的布景格格不入,给人以穿帮的感觉。也有人认为这寓意着楚门走入了天堂,是导演有意的情景设定,原因是楚门逃生的小船是“圣玛利亚”号,而他又把自己系于船体之上,接受暴风骤雨的洗礼,这暗示楚门是圣母玛利亚的儿子,他就是上帝的儿子耶稣,这是另一层面的影片宗教解读,但无论如何理解,这一场景瑕不掩瑜。

☝ 楚门即将进入真实世界剧照

《楚门的世界》通过脱离现实的虚拟空间设定,以真人秀导演克里斯托弗比拟上帝,反映造物主对人间万物的创造,特别是对桃源岛内的演员和楚门的操控,以及受电视媒体洗脑的观众对楚门逃脱的态度,歌颂了楚门作为真正的人,识破了上帝设定的虚假固定旋转式木马的程式,摆脱了上帝对自己如同玩偶一样的掌控,挣脱了束缚自己的提线,勇敢抛弃虚假的安逸,奔向虽然不确定是否安全但真实的世界,是人性真我力量对上帝的一次抗争。影片以上帝为代言人,批评了现实社会虚伪的一面,同时传达了人的思想和精神层面可以不受上帝的操控,揭示人的自由思想是不可战胜的深刻主题。手机电影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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