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法、装备是将帅谋胜之道,士兵则是战争胜利之本。细查戚家军的士兵构成,颇有特色。
1、明朝兵制
大明王朝开国后,明太祖朱元璋,参考隋唐府兵制,创立了卫所制,设置于全国各军事要地,寓兵于农,守屯结合。
明制规定:以五千六百人为卫。一千一百十二人为千户所,一百十二人为百户所。卫设都指挥使,隶属于五军都督府。
卫所中,兵的来路有三种:
第一种从征,是开国时固有的兵。
第二种归附,是敌国兵投降的。
第三种谪发,则是刑法上罚令当兵的,俗话谓之“充军”。
从征和归附,固然是世代为兵,谪发亦然。身死之后,要调其继承人,继承人绝掉,还要调其亲族去补充的,谓之“句丁”。
明代全国卫所成百上千,卫所有军田,军队自给自足,不会给国家造成财政负担。戚继光家就是世袭登州卫(今山东蓬莱)都指挥佥事(正三品)。
明中期以后,天下承平已久,卫所的屯田多被军官吞蚀,军士破产逃亡,卫所兵制废弛,兵不能战,不得不大量募兵,参加东南沿海抗倭的部队就包括广西狼兵、湖北乡兵以及烟兵、漕兵等雇来的募兵,闻名天下的“戚家军”也是募兵。
2、“戚家军”的成军
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戚继光虽在驰援台州之战中打了胜仗,但深感卫所配给的明军士兵战斗力不强,一遇短兵相接,就怯懦不前,甚至临阵脱逃。因此戚继光想自己组建一支军队。
此时,恰逢义乌乔亭人冯子明“投笔诣军门”,晋见胡宗宪,愿为朝廷抗倭出力,胡宗宪就把他介绍给戚继光。冯子明介绍,义乌有一批青年农民,曾为保护本地银矿,把处州(今浙江丽水)来抢矿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冯子明自己就参加过护矿械斗。
戚继光心仪义乌农民勇猛、不怕死,于是提出“简戎兵、制器具、明部伍、肃堂寨”的主张,向胡宗宪提出罢去所部旧兵,前往义乌招新兵。
又有义乌县令赵大河,也上书胡宗宪,诉说民间流传“宁可遇倭贼,毋遇官军;遇倭可逃,遇兵难逃”的顺口溜,建议官府招募义乌民丁当兵,提高官兵素质。于是,胡宗宪又下令赵大河协助威继光招募新兵。
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戚家军(又称义乌兵、浙军)成军于浙江义乌,总兵力四千人,主力就是义乌的农民和矿工。
3、“束伍”练兵
威继光十四卷本《纪效新书》首卷即为“束伍篇”,用来解决如何建军的问题,足见其对练兵建军的极端重视。
威继光束伍,分为选兵、编组、授器三个环节。
(1)选兵
选拔士兵,威继光主张精选,坚持“必胆为主”、“必精神、力貌兼收”的原则标准,不用城市油滑之徒,首选乡野老实之人。义乌农民、矿工,完美匹配了威继光的选兵标准。
选兵方式上,从上到下,“把选哨,哨选旗,旗选队,队选兵”,一级挑选一级,彼此熟悉,上下团结。
(2)编组
编组部队,威继光“用法而不泥于法”,采取“司、哨、旗、队”的编制序列,以“队”为基本组织单位(详见上篇“阵法之妙”),以“鸳鸯阵”为基本战斗队形,攻防兼备。
(3)授器
授给士兵武器,威继光讲究人与武器的适配性,让不同年龄、体格和素质的士兵使用不同的武器。
以基本作战单位12人小队为例,让队长自选11人,从中选:
年纪轻、筋骨软、有神采的2人充当藤牌手(伍长);
年纪稍大、体貌魁梧、粗笨有力气的2人充当狼筅手;
有杀气、有劲力、神态精神、身体结实的4人充当长枪手;
有杀气、有胆性的2人充当镗钯手;
甘居人下、为他人服务的1人充当伙夫。
按现代语言,其角色设定清晰分明。
4、火器运用
戚家军基层战术单位,除了“队”、还有“车”,车营、辎重营是“车”,马营、步营是“队”。
无论车和对,均大量应用火器,以鸟铳[chòng]、大铳、虎蹲炮为主。
据统计,戚家军中:
车营火器比为 43.60%,
马营火器比为 42.57%,
步营火器比为 48.02%,
辎重营火器比为 58.70%,
其火器数量及比例,是同一时期全世界“最多量也是最高比的火器部队”。
5、长短结合
威继光认为,给士兵配备武器,应视攻防距离远近,而长短结合。长多短少,与敌交手会致失败;短多长少,未及接敌就心里恐惧。
每个士兵一定配备长兵器,能百步之外攻击或防御敌人;一定配备短兵器,以便同敌人近身格斗较量。
鸳鸯队中:
刀牌手,腰刀、盾牌是短兵器,故每人配标枪一支、可投掷攻敌;
狼筅手,狼筅是长兵器,则每人配一把腰刀、可近身救急;
长枪手,把长枪当短兵器使用,同时使用弓箭作长兵器(南方用发射毒箭的弩);
铛钯手,把铛钯当短兵器使用,同时配给火箭作长兵器,铛钯前段横着弯曲的支架可充当火箭发射架子;
伙夫,在扁担上装上利刃,作短兵器,防备意外;
鸟铳手,用鸟铳作长兵器,配双手刀为短兵器,遇敌近身则丢鸟铳、用刀。
6、戚家军的评价
有不读历史的现代人,以为威家军不过是冷兵器时代逞一时血勇,其言若斯,实乃不学无术的笑话。
上述不过是威继光选兵、练兵的点滴,管窥见豹,足见威家军在成军思想和士兵装备与技战术训练上的先进性。
戚家军赖以成名的,是严明的军纪,职业化的训练水平,东亚最先进的装备,百战百胜的战绩和高达十余万级的斩级记录。被誉为“16至17世纪东亚最强军队” 。
7、历史对照
卫所兵是国家军队,戚家军是“私人”军队。
抗击外敌,戚家军之前,最有名的是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戚家军之后,是左宗棠收复新疆。此2战,都是西北内陆方向。唯有戚家军,是面对东南沿海的海上侵犯之敌。虽有明末郑成功收复台湾,然终究是一岛之地,不能和戚继光保东南平安相提并论。
募兵成军,戚家军之后,最成功的当属曾国藩的湘军和李鸿章的淮军。曾国藩只会结硬寨、打呆仗,毫无军事艺术可言;李鸿章引入洋枪洋炮,兴起洋务运动,却未能兴盛国家,不过是开启了北洋军阀的割据时代。
直至红军长征、支部建在连上,才开创了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军队和人民军队。
直至PLA在朝鲜战场上勇胜美英等16国联军,中华民族才真正立于现代国家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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