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6 期〓
文|莜面盐汤
唉，润根儿这孩子的命，其实挺苦的……
十来岁时丧了父母，成了孤儿。为了活命，今天姐姐家喝一顿糊糊，明天哥哥家蹭一顿莜面，哥哥姐姐家也穷，多个半大小子吃饭，一吃一道阖廊，确实有点招架不住，有时嫂嫂、姐夫难免有个头脸，弄得润根儿有点无所适从。
凑乎到了十六岁，润根儿再也不想看人家的脸色吃饭了，于是跟着本村的三铜头去后草地放了羊。虽说后草地放羊的活儿比较苦轻，可毕竟是个多见石头少见人的地方，一年四季也见不了三个人，成天就跟一伙牲囗打较道，尤其到了冬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日子更是难熬。
人家三铜头老两口给人放羊是有明确目的的，就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儿，想快点抱上孙子，所以拼上老命也心中高兴。可润根毕竟年纪轻轻的，仅仅是为了个人糊口才来此放羊，除此之外似乎毫无目的。尤其在这数九寒天的日子，连个像样的御寒棉衣都没有，以致一年以后就落下个腰腿痛，后来润根又咬紧牙关干了二年，有点实在受不了啦，就又回到了老家。
哥嫂一看润根儿挣钱啦，对润根儿的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把他拢夺的像上帝一样。哥哥连哄带骗把润根儿大部分钱哄骗出来，说存起来攒的给润根儿娶媳妇儿。姐姐家的耕牛死啦，说没办法种地，润根儿又把剩下的一部分借给姐夫买了一头二岁母牛。
那年过年，润根儿第一次穿上姐姐给织的双链儿纯毛毛衣、毛裤，和嫂嫂给买的新衣裳。
润根儿已经是年近二十的小伙子了，这个年龄有父母的后生，都已经陆陆续续开始相媳妇儿了。看着村里同龄后生们今天这个有媒人给提亲，明天那个准备订婚。润根儿心里有点失落，自己何时也能有人给说媒？谁给自己张罗这桩婚姻大事？他迷茫了……
其实，在那年头，山村里的后生们找媳妇儿一直也是个大难题，因为毕竟大部分村子的人都是靠天吃饭，太穷，好一点的姑娘都一门心思地想进城，那怕城里的后生有点残疾，只要能给她们衣食无忧的生活，她们也愿意下嫁。除此之外，村里的很多姑娘宁可嫁个下大同煤窑的煤黑子，那怕岁数大上一轮半，也不愿意嫁给本村种地的后生。唉，真是“当乡不养当乡人，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啊，至于村里条件差次点的后生，找媳妇更是比登天也难。
尽管润根儿个人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要人样有人样，要苦力有苦力，但在经济条件方面属于村里最差的人家，父母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哥哥、姐姐家自己的日子还勉为其难，也帮不了他大忙，房子还是父母留下的那两间低矮的土坯屋，这几年由于他外出干活儿，无人照料，也成了危房，至于土地倒是有三五亩，但都是石头多土少的坡地，十年九不收，仅有的一亩洼地也让哥嫂霸占了。如此条件，别说娶女人，就是娶男人也难。
那天，润根儿去村东二蓝眼家串门。二蓝眼是个好吃懒做的馋鬼，家里也是穷得响叮当。他知道润根儿这两年在后草地放羊挣了一些钱，就想哄骗的让润根儿请他喝酒。
二蓝眼说：“润根儿，你这后生人勤谨，长得又不丑，尽管妈老子都没了，可你这两年自己也没少挣钱，你拿出一部分修修房子，再买上个牛，娶上个媳妇，就是红扑扑的一家人家。你每天干活儿回来，媳妇给你把那细正正的莜面也热腾腾地蒸熟了，多好。”
润根儿脸红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二岗，就我这情况，谁乜给说媒了？谁家的姑娘能看对我了？都怪我父母早亡啊，我看这辈子我是和娶媳妇无缘了。”
“这后生净说了些啥话了？如果你想找媳妇，二岗给你踅摸一个，这还愁了？”二蓝眼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向润根儿保证道。
当天晚上，润根儿就到村东头小卖部买了两瓶自流泉，三个鱼肉罐头，在二蓝眼家两个人喝了个酩酊大醉。
原来二蓝眼是想给润根儿介绍村西头二虎蛋家的三女子兰梅。一听说是兰梅，润根儿有点不愿意，因为兰梅人样子实在有点端蛋不出来，个小人胖就不说了，脸还像个雀蛋，密布蚕色（雀斑），嘴也有点秃舌，说不清楚话。
二蓝眼劝润根儿说：“你这种情况就找上哇，女人前三天看人，后三天看心，这个不找，怕你过了这村就再没这店了，你润根儿可能打一辈子光棍，你还怕人家丑兰梅剩了家里了？”
润根儿仔细一想：也是，就自己这条件，能收留个女人做饭，再给生个娃娃，也就不错了，还有啥资格去挑拣了？村东的大喜那点不比自己强，那哇不是因为父母死得早，现在都四十出头了，不照旧光棍一条。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二蓝眼因嘴馋，这下可钉盘碗儿揽下大铁车了。几天之后，他硬着头皮去了二虎蛋家提亲。可兰梅家大人还不愿意，说想给姑娘找个手艺人，二蓝眼碰了一鼻子灰，啥也没弄成。
可润根这些天又是请他喝酒吃肉，又是给他买烟，前前后后二三百块钱被他祸害出去了。二蓝眼觉得没脸向润格儿交待，于是他又哄骗润根儿说，等过了年领上润根儿去三股村相他姨家的姑娘，其实他姨家一家七个公不浪日，一个母的还是他姨姨，家里连个姑娘的屁粪圪渣也没有。
二蓝眼给润根儿说媳妇，原本就是因为嘴馋想吃喝润根儿了，结果给润根儿弄了个猫扑尿泡——瞎喜欢了一场，润根儿看看二蓝眼的话属于瞎子捉雀儿——没眼儿，也就自认倒霉，只能忍气吞声，不再纠缠了。
来年，村里的后生们大部分都外出打工。润根儿在村里也没啥留恋头，于是也卷上铺盖卷进了城，这一走就成了无根沙蓬，到处乱刮擦了。
前几年在后草地放羊，逢年过节时，润根儿还想回村看看，给哥哥、姐姐家买一些东西，给侄男外女点压岁钱，也和童年的伙伴们坐坐。嫂嫂、姐夫看见润根儿舍得花钱，也回不了几天，很少给润根儿头脸。而如今，看着人家当年同龄的后生都在找媳妇成家，而自己还让二蓝眼哄骗了一回，润根儿嘴里不说，但心里也是无地自容，沮丧到了极点，大有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觉，于是那年过年他没有再回村里，就留在打工的那个城市里。
和润根儿一块问房住院的外地人有好几家，其中四癣头两口子和润根儿属于老乡，出了外地的人都知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就由于是老乡的缘故，润根儿和四癣头无形中就有了不同于别人的亲近感，闲来无事的时候，润根儿就会跑到四癣头家的屋里坐坐。
四癣头也是个好吃赖做的家伙，干一天活儿坐三天，连自己的老婆也养活不过。
常言道：好汉没好妻，赖汉娶花妻。这话一点也不假，别看四癣头就那个尽气，可媳妇不但长得花枝招展，而且待人接物也随和有礼。有一次家里实在花的没一分钱了，她羞羞答答地开口向润根儿借二百块钱，润根儿也大度地借给了。从此之后，四癣头媳妇儿对润根儿就更另眼看待了。
润根儿是一个人独居，平时忙着干活儿，一到天阴下雨天，不能出工，闲着无聊，就提上两瓶酒，买上二斤猪头肉到四癣头的屋子里喝酒。一来二去，四癣头媳妇儿对润根儿就有了点意思。终于，在一次四癣头临时回老家办事期间，润根儿和四癣头媳妇两个生米做成了熟饭，有了那种那女关系。
四癣头回来后，隐隐约约也发现俩人的关系有点不对劲，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一看到润根儿买来的烧酒和猪头肉，就把一切的忧愁烦恼都忘了。甚至有时候，他一边喝酒还一边迷迷糊糊地说：润根儿，你爱个那玩艺儿，岗就爱个这玩艺儿，反正那东西也磨不烂，谁用也是个用，岗就借给你用的哇，只要你给岗买肉买酒就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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