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92 期〓
文|张书亮 编辑|王成海
大概七八个小时吧，列车停在满洲里车站。
满洲里是个口岸城市，建筑物多是俄式建筑。整个城市不大，方方正正，干净整洁。日伪时做过满洲国皇城，看起来还真有些皇城气象。特别是马路两边高大而整齐的树木，显得庄严肃穆，不同于一般。在我眼里海拉尔市面积大人口多，却显得杂乱。
当天晚上没有去新巴尔虎右旗的汽车，我们只好住下来。我们住的是车站附近私人开的小旅社。那旅社是当年苏联为铁路工人修建的家属房。整个房子全是木头建起。我仔细看了那房子的结构，每栋房子建在边长约二三十米的正方形石头基础上，基础上全用直径约50公分的圆木铺成地面，墙体也是那大木头层层叠起。房顶全用板材，然后再铺瓦。房子四周墙壁都用了红色绿色油漆，特别好看。这一栋房子中间用十字形墙壁隔开，分成四家居住，每户占一角。室内墙壁地面顶棚全是木料做好，而且全用桐油漆过，房子很高，室内有阁楼，整体很精致。我们住的这家的主人是退休的工人，老俩口很和气，我俩住了其中一个卧室，觉得新奇而舒适。我暗暗感叹，这地方木材真多。
第二天早上，我们便坐上了去西旗的班车，听说有二百多里路程。
这里是纯粹的草原。是你想不到的少见的大草原。所以说纯粹，是因为这几百里之内是一色的二三尺高的青草，没有一棵树，其它的蒿草，一棵也不见，这才叫草原。整个草原基本上是平的，所说的基本，意思是也有一些漫梁或浅洼，远望飘着几条优美的曲线。一阵风过，如绿色的碧波在荡漾。汽车就在这绿波里飘浮着，偶尔一位绿袍的蒙古族骑手骑一匹红马闪过 ，如一串红绿宝珠飘过。先生你见过这样的风景吗？她能醉人。
车上是一车乘客，满满的。有的人只能站着或蹲着。车门口两位年轻的蒙古族汉子，一人手里拿一瓶酒，草原白。一边喝一边高兴地拉话，甚至唱几句。至于说什么，我听不懂，只见他俩高兴。我欣赏着人家的酒量，车还没到站，两人就喝了三瓶，似乎并不尽兴。
这段草原上没有修好的公路。只在低凹的地方用推土机推出个公路的样子，上面还没有压实。汽车们是不上去走的，只在平坦的草原上随便走。我看到草地上留有车辗过的印迹。有碾的多次的地方会看见灰白色的泥土。什么是路？地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在这草原上没有路的路上，汽车也悠然而行，那才叫个自由舒服呀！一路不会颠簸一下，只会让你晕晕乎乎享受着迷糊。
快到中午时分，汽车把我们送到一个小镇上，这便是新巴尔虎右旗。我和金虎踏上小镇的地面，估计旗教育局大概下班了，商量先吃饭。
小镇的街道非常开阔，中间是水泥的大街，街两边又是很宽的泥土路，然后才是镇上的各类建筑。商店、机关以及居民的平房，它们之间又拉得很开，谁也不挨谁。我们走进一个卖包子的小饭店，坐下来。服务员过来抹一下桌子，说，就两位？我们点一下头。好，那先来一笼吧。喝酒吗？金虎看我，我摇头。金虎说那就不喝。服务员先倒上奶茶，递上筷子。我见锅台那高高的一摞笼正腾着热气，笼外面流出厚厚一层黄油。我想，这黄油怎会这么多呢？几乎看不出笼的质地。这包子干净吗？
包子上来了。半大的笼，拳头大的包子。包子是纯牛肉馅的，馅里加了较多的大葱。我所以要写这些小事，因为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包子。你说那肉之鲜嫩，味道适口，量之充足，货真价实，的确值得赞美。金虎也说这包子好，够实在的。
下午我俩去了教育局，进了一个办公室，我说是找乌云其木格的。一位年轻人跑到走廊另一头，高声说：乌老师有个应聘的老师找您。我听得乌老师欢笑着跑出来，一边说是不是乌盟的张老师呀？我迎过去说就是就是。忙和乌老师握手。乌老师说早就盼着你了，今天终于来了。我们今天刚见面，已经是老朋友了。
进了办公室，坐下来。乌老师大概四十多岁，中等个子，短发，总是笑着。我这时也觉得像见了亲人一样，一点生疏感也没有。
乌老师又问了包金虎的情况。小包也作了介绍。乌老师说你的情况局里研究过了，希望你到一个苏木小学去任教，离旗里大概二十来里，可以吧？小包说行。乌老师说那就好，我给你开介绍信，你明天先去报到吧。说完即开好介绍信，又说工资从苏木学校领。
然后又对我说，咱们旗有一所汉中，一所蒙中，您可以选择去汉中，也可以在教育局教研室工作。您不忙，先住两天，了解一下情况，再决定。乌老师又说了我们这两年来的书信联系情况。说局长们看了我写得信很满意，以及住房等等安排情况。
晚上又安排我们去招待所住宿。
第二天早晨，小包就搭车去那个苏木学校去上班。临走时小包说他去了一边上班一边养羊，这地方养牧条件太好了，咱们以后不愁吃羊肉。我俩高高兴兴地告别。
上午我又去了教育局，见了两位局长。达局长（他是一把手）说各种手续都办好了。你的工资从去年五月份开始领。住房今年的政策是本科生两间房，你还按以前办，还给三间房一个院子。这事我管，明年七月份就建好。您现在先住两天，熟悉一下地方，我们这儿冬天很冷。今年就不用上班了，明年三月份以后来上班就行。
我问按招骋文件我啥时候试讲？达局长笑笑说，不用讲了，没事情。我听你说话就行了。我说不试讲我怕明年来了，又有别的说法。达局长说，没问题，咱们这儿办事没有这一说。你的工资明年一次领。乌老师下午先给张老师拿上二百元路费。好了，中午我请客！
达局长办事讲话非常爽快，交待得清楚干脆，这让我觉得非常满意。
中午在达局长家吃饭，其间有分管教育的副旗长参加，姓赵。他们都很客气，我不喝酒，他们也不强求。但他们都喝了不少。赵副旗长又约好明天中午在他家吃饭。
下午，乌老师让人给我取二百元。又让我去街上看看，特别指给我汉中的位置，可以去看看。嘱咐我晚上就回她家。
这地方的学校条件都挺好，两所小学和民中全是新盖的楼房，汉中是今年动工，现在刚起一层。据说都是南方人承建的，样式很现代化。
我去了汉中，他们仍在旧房里上课。语文组有十多位老师。我说我将来会来这儿工作，大家都挺高兴。他们说，现在学校有十六个初中班，十二个高中班。大概因为都是汉族人，大家在交谈时也很实在。他们也介绍了学校的一些情况，说这儿的人挺好，就是冬天冷。
其实我对学校的状况不是很在意，关键的问题是能给我转为正式职工，其它的都好说。
下午五点多，乌老师一定让我去她家里，我只好去了。她的丈夫是民中的地理老师，也是一位朴实厚道的蒙古族汉子。
晚上在乌老师家吃饭。她们拿出一种干鱼，金黄的颜色，有一种特别的香味。他们说这就是呼伦湖的黄花鱼，国宴上用的就是它。
这里的人们吃鱼非常方便。单位里的人骑摩托去湖边，才七八里，驮一麻袋回来，大家都来拿。过几天想吃别人再去驮。今天你去驮，明天他去驮。前几年不用花钱，说近一两年也多少得花一点。
那鱼确实挺好吃。我是粗人，知道好吃也说不出好来。
晚上，乌老师再次跟我说，你来这里的一切手绪都办好了，工资是160多块，明年来了一次可以领两年的工资。达局长说话算数，你一切都放心。还说女人们想做临时工也行。不过她说挣钱少，也就四五十块钱。还不如弄两头奶牛，每月也可收入八九十块。也不用你放，每月交两块钱就行了。
我说咱买不起牛呀。乌老师说，不用你管，我给你弄。你只要写个生活困难申请就行了，你放心吧，这里一切有我哩！她很高兴的望着我微笑着，像一位慈祥的大姐姐一样。
这时，我心里太暖和了。感叹自己的命好，咋几千里外竟然能遇到这样的好人呢？不，是亲人。我的每件事，她都给安排妥当了。
夜里我就住在这位大姐家里。
第二天中午，乌老师、达局长和我去赵旗长家里吃饭。人家真把我当做一个人才一样敬着，从来还没有这么多官员抬举我，使我受宠若惊。
临了，达局长说，张老师走的时候说一声，局里派车直接送你到海拉尔，别走满洲里了。我忙说不用了。
这天晚上，我又住在乌老师家。
第二天早上，我说要回去了。乌老师还想让我多在几天，说带我去呼伦湖去看看。我终于还是要回去。乌老师说那就让车送你吧。我说别麻烦了，坐班车也挺顺当的。乌老师没再坚持。
又把我送上汽车站，又安咐我一切放心。明年暖和再来，迟点儿也没事。我再三表示感谢，挥手惜别。
当然大家明白，我再也没有去西旗。而是在后旗转正，一直在白中工作到退休。
为什么没去呢？
我从呼盟回来，是十月九日。这一学期我由一中到三中工作。这时我的心情很好，因为我已经在呼盟批准转正了。
冬天回家过了年，三月份开学了，我来到学校，准备与大家道个别，就去呼盟了。可就在这时，收到乌老师的一封来信，说我那批转正的不是原来的编制，而是“劳动合同制”，问我能不能来。说达局长跑到盟里争取了两次，还是不行。
那年，果然就是有这个劳动合同制的说法，谁也不知道这与原来的编制一样不一样。我在咱们这儿打听了好多人，人们都说不一样，或许和临时合同工一样。这样的话去了也不合算了，而且呼盟那边也不敢承诺与正式编制一样了。
那怎么办呢？先等等吧。我又写信与乌老师联系，说了我的想法，就是先等等吧。
等到五月份，咱们这儿突然有文件了，说农村牧区的民办教师有一批转正的，而且数量较多。我忙向教育局打听，宝局长说消息可靠，你这次别走了。我答应了。
于是我又和常日新老师、樊振国老师商量。他们也说咱们这儿能转了，去哪儿干啥了？不去了！
我又写信给乌老师，说我不去了。但我没说后旗有可能转正的事情。乌老师回信说，很抱歉，想不到的变化，让你白跑一趟。但局里说了先给你五百元补尝。今后你啥时候想来，我们都会接受你。
不久，乌老师给寄来了五百元。那时候这些钱也是个大数目了。他们做事也真够厚道的，当然这也少不了乌老师这位热心大姐的努力。
后来，我和乌大姐保持了四五年的联系。
1987年9月吧，我转正了，终于领上国家的工资，拿上了商品粮供应证。
这就是那几年我西去青海，东去呼伦贝尔的经过，结果啥也没干成。转来转去回到了原点。但是我至今不能忘记青海路上那些好人，忘不了第一次吃薰鸡的香呀！忘不了呼盟蒙古族兄弟的豪爽热情，更忘不了那位真情实意帮助我的乌云其木格大姐！
作者介绍：张书亮，网名山里闲人，男，内蒙古察右后旗人，大半生从事高中语文教学和班主任工作，现已退休。张老师一贯多才多艺，尤其钟爱书法、文学等，但退休前因为工作太忙之故，无法施展，退休后一边帮老伴料理家务，一边助儿子照看小孙子，一边重拾旧日爱好，夜以继日地舞文弄墨，生活充实得就像秋日的硕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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