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从近日起，本公众号“老事旧人”将不定期连载本人中篇乡土小说《乡村腊月》，希望大家喜欢，不胜感谢。
各类文章无穷无尽，关注就有你“好看的”
乡村腊月（四）
中篇小说/王成海
冬天夜长昼短，当鸡叫二遍的时候，三旺被尿憋醒，咬着牙从被子里钻出跳下地小便，他发现家里已经有了说话的声音。原来父母不知什么时候就醒来了，已经在唠叨着安排第二天的活儿了。
“我看趁现在还清闲就把那些麦子淘出来吧，再到后磨面的人多又得排行加班太费人了。”
“就是，今天就干吧，过上一两天再炒莜麦，在磨麦子时一同磨了，把那些玉米也多磨点，省的年后忙了，还得做这些事。”
“那还得提前搭照炒锅，我明天有空儿去炒坊看看，这几天估计也挺紧张的……得看看他爷爷奶奶家有没有淘的麦子和炒的莜麦，顺便拿来一块做了吧。”
“那守义、守忠他们俩就不能帮着做点吗？大事小事都咱家揽啦？”
“老两口能有多少粮食？咱们不捎带着就做了吗？还用这样斤斤计较。”
父亲和母亲聊着聊着就僵持起来，之后渐渐就没了声音，不大一会，三旺又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
屋里的西墙上不知啥时有了一丝微光，村里雄鸡的鸣叫声也密集起来。王守仁一翻身坐了起来，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衣服。
外面天色刚刚亮起，地上似乎落了一层轻雪。
王守仁拿起扫帚从家门口一直扫到大街，之后给羊圈里的三只羊添了些草料，又把鸡窝的门打开，里面的公鸡率领着母鸡“咕咕”地叫唤着就踱了出来。忙完院里的活儿，王守仁返回屋里，这时妻子也已经起来，正要掏灶里的灰，准备生火喂猪烧水。王守仁看了看结了一层冰的水缸，拿了一根很长的冰锥，挑了一双桶又走了出去。
井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很滑，他用冰锥一直戳出井台的石头又铺了一层细土，然后再把井下已经冻住的水面戳开。
这些事情多年来每年冬天都是他干，所以偶尔他一天早上不来挑水，都得有人到他家一边借冰锥一边问原因，干脆后来他不管是否家里需要水，每天也要早早来井上处理这些事。
有一次早上因为家里一只羊难产，他只顾忙这了，忘了刨井上的冰，结果太阳上来了，大头慢悠悠地挑着水桶来家里问为什么不刨井面，害的他差点掉到井里，早上连饭也没吃成。每每想到这种怪事王守仁就在心里直乐。
挑满了一大缸水后，看看家里的活儿基本收拾完了，他和妻子打了一声招呼，又挑了担子到山上野地拾粪去了，多年来王守仁就像是一只从不停顿的机器，老是在没明没夜地干活，以至有人给他起了一个外号“铁人”，没过还真是，他就是那样的干活但从不生病，也正是源于此尽管他家的孩子多，成分又不好，但生活在全村来说还不是最差，当然也不是最好。
当王守仁把满满的一担牛粪倒在自家圐圙纵向排开的时候，东山顶上的太阳正喷薄而出，万道霞光洒在地面，一片金红色，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袅袅青烟，把整个村庄轻轻地罩了起来，鸡鸣声、狗吠声、牛叫声和人的说话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
家里已经吃过早饭，妻子正在准备用洗锅水喂猪，看到他回来就又先热饭了，大儿子正在往出倒腾要淘的麦子，锅台边放了整整一麻袋，这几乎就是他家一年的麦子了。
王守仁吃饭的当中，妻子要大旺去他爷爷家看看有没有淘洗的麦子，王守仁说不用，自己一会儿去。
王守仁的父亲叫王信，今年已经近七十岁，住在村的西头。
王守仁走进父亲院子的时候，父亲正佝偻着身体在喂鸡，他和父亲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进了家，父亲也就跟着进了家，这时，六十多岁的母亲正坐在炕上往一个烂脸盆里栽葱，看到王守仁，母亲微笑着往炕里挪了挪，让王守仁上炕，父亲在一个旧式的木柜里掏了半天，取出半盒红灯烟递到他手里。
这烟是王守仁的妹妹一年前来看望父母专门给父亲买的，父亲一直不舍的自己抽，平时带个烟袋只抽旱烟，只有几个儿子来时才拿出来，自己也跟上抽一支，这不一年多了还剩下半盒，父子两一人点燃一支纸烟，就唠了起来。
父母都劝儿子要注意身体，王守仁只是说没事，让父母放心。然后就故意岔开了话题，问询起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最后才问有没有需要淘洗的麦子以及要磨的面，父亲说不多不用帮忙，王守仁也没说什么。
要走了，王守仁从棉袄的内兜里摸索了好大一会，才摸出皱皱巴巴的一小卷钱，展开了有七八张，大大小小共是十元九角，他把九角自己留下了，剩余的十元递给了母亲。
父母这几年由于上了年纪的缘故，已经很少能干农活，尽管队里也给分点口粮，但零花钱基本不名一文，全靠几个孩子接济，但孩子们也不富裕，一年四季也接济不了几个，大儿子是最孝顺的，一年偷偷悄悄省吃俭用把积攒的零用钱几乎全给了他们，也基本够买点日常必需品，其它两个儿子加起来也给不了五元钱，至于那三个女儿，好几年来基本指望不上。看着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却又给自己准备好了过年的钱，母亲有点受不了了，抽抽搭搭地流出了眼泪，父亲却在一旁神情凝重地说：“我们老了好凑合，你留上三元就够了，其它给孩子们买点东西吧。”
王守仁什么也没说，走出堂外直喊父亲问那半口袋麦子在那里放着。（未完待续）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