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还走吗？
文/袁海燕
“小花，小花！把你的弟弟送走了吗？来! 快来叔叔家，看叔叔又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隔壁光棍刘三强又在喊小花了。最近一段时间每当小花早晨送弟弟上学回家后，他总是这样喊她，小花总感觉刘叔叔最近怪怪的,当听到刘叔叔的声音时就感觉浑身难受。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但刘叔叔家的那些东西对她又太有吸引力了，都是她做梦都在向往而自己又从来没有穿戴过的服饰。小花的内心矛盾极了。她不想过去，但两腿又像着了魔似的不由自主地向他家挪去.......
以前的刘叔叔对小花姐弟很好。小花的父亲常年外出打工，母亲年轻的时候就患有间歇性神经病。每当犯病时，便会四处乱跑，不懂得干净整洁，也不懂得穿衣吃饭。那是小花最难熬的时候。
小花今年才刚刚16岁，一个16岁的花季少女，在平常人家里，她只是一个被妈妈疼着，被爸爸惯着的一个小姑娘。这个年龄的她本应该呆在学校里，尽情享受着知识的熏陶，享受着同学之间天真无邪的友爱。可命运弄人，让她生在这贫穷的小山沟，仿佛生来就与这快乐无缘。母亲在生弟弟之后病情似乎加重了好多。以前的精神病是间隔一个月发作一两次，现在是隔三差五便会发病。爹为了全家人的生计常年在外打工，她只能义无反顾地承担起所有的家务和照顾妈妈、弟弟重任。
弟弟比小花小4岁，今年正上小学五年级。从小缺乏父母关爱的弟弟性格孤僻、敏感、冷漠，但在骨子里却有着一种不服输的劲儿。因为这个弟弟，小花常常被老师叫去学校。逃课，打架，不做作业是弟弟的家常便饭。老师担心弟弟出事，特意又给小花布置了一项任务，那就是一天四次，上学放学必须由姐姐小花亲自接送弟弟并交给老师。
尽管小花费尽心思想把时间安排的合情合理，但偶然还是会生出好多意外，一天，天下大雨，小花催促着弟弟快点到校。只是弟弟嫌雨太大，迟迟不愿出门，出了门又磨磨蹭蹭。在大雨的浇灌下，弟弟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愤恨。他恨这天气总是下雨，他恨父亲总是外出打工，他恨母亲不能像别人的妈妈那样疼惜自己。他羡慕同龄的孩子衣食无忧。他羡慕同桌强强，每到这样的天气总是能穿上妈妈准备好了的雨鞋和雨衣。而他就只得提着鞋子，卷起裤腿，头顶爸爸穿过的旧衣服。在姐姐的胁迫下迈着沉重的步伐，无奈向学校走去。
每遇到这样的天气，小花内心更是无比难受，好不容易把弟弟送去学校后的小花，还没来得及换下被雨水淋湿的衣服时，突然发现妈妈不见了。
小花的家很简陋，没有任何遮挡物，无需细找，一眼便可寻便整个屋子。妈妈绝对是跑了出去，这样的天气妈妈能去哪呢？小花焦急万分，满院子喊着：“妈妈，你在哪里！妈妈，你究竟又跑到了那里呢！……”
隔壁刘三强听到了小花的哭喊声，知道家里肯定又出事了。便着急地穿起雨衣，领着小花出去寻找失踪的妈妈。尽管妈妈的失踪时有发生，但在这样大雨倾盆的天气里走失，小花还是万分担心。村后的山路崎岖不平，阳光明媚的白天还偶尔有人掉入深沟，何况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小花寻找着更担心着……
幸好，在刘三强的帮助下经过大半天的寻找，终于，在村后不远的那片豆角地里找到了正在寻找食物的妈妈。只见她半跪在泥水中，全身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浸透，沾在身上的衣服构勒出她那消瘦的脊背，双手不停地在地里摘着豆角，并不时地把粘着泥水的豆角塞进嘴里，大口的嚼着，雨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淌……
小花扑上去抱住正在吃豆角的妈妈开始放声痛哭。她哭诉着家庭的不幸、她埋怨着命运的不公、她似乎想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快，所有的怨恨，统统哭出来。小花凄悲的哭声，似乎惊动了天上的雷公。一道奇利的闪电划破了大半个天空，“轰隆隆”一个沉闷雷声滚过后，雨下得更大了。小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全然不顾全身流淌的雨水。刘三强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一手搀起小花的妈妈，一手扶着小花，向家里走去。
刘三强今年43岁，个子不高，好吃懒做，但头脑精明。时常外出做些小买卖。年轻时，曾经领回过一个漂亮的四川女人，但女人一直没有和他结婚也没有给他生过一男半女，在大约七八年前，趁着三强外出，四川女人扫荡了他家里所有稍稍值钱的东西，从此音信全无。自那以后，三强再也没找老婆，一个人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三强还算“好心”，每到小花家有困难时他就主动帮忙。对小花姐弟也是格外的照顾。小花也早已把这个邻居当成了亲人。有事没事，只要刘叔叔在家，小花姐弟俩就屁颠屁颠跑去他家。三强也不嫌弃，有什么稀罕吃食，有收留回的半新旧的衣服也一股脑全都拿给小花姐弟。日子就这样在照顾与被照顾中和谐度过。
今天，刘叔叔刚从外地回来，赚了好多钱，还特地给小花和弟弟各买了一身昂贵的新衣服。三强晃动着手中的衣服，高兴地喊着小花和弟弟：“孩子们，快过来，看叔叔又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弟弟一见是崭新的衣服，穿上了一个键步跑的无影无踪。小花穿上了新衣服，慢慢腾腾走出来站在了刘叔叔面前。三强看着小花，细高的个子，浓黑的头发，一根马尾紧紧扎在脑后。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尽管皮肤有些微黑但无法掩盖她天生丽质的容颜。在三强心目中，小花一直是个小孩子，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小花的相貌。如今，当小花换上他买来的新衣服时，三强傻眼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正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朝着自己微笑。一时间，他的大脑思绪万千……魔鬼？天使？在三强的内心深处挣扎着……恍惚间，三强还是伸出手，不由自主猛然将小花揽入怀中。眼睛直勾勾盯着小花还未完全发育的胸部。
小花被抓得太紧了，边挣扎边喊：“刘叔叔，你这是怎么了？”“哦，没事，对不起，小花。叔叔这是爱见(喜欢)你”三强被小花的叫喊声突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在抽回手的那一刻无意摸到了身上刚刚挣回来的钞票。不假思索地抽出一张，递给小花：“来，这100元钱是叔叔给你的，拿去给妈妈和第弟买点好吃的。”小花不要，但三强硬是把钱塞给了小花。小花手里紧紧地攥着这张大大的票子，不听话的泪水又一次掉了下来，用攥着钞票的手去擦试。大票子早已被浸湿，不知是刚刚流下的泪水还是手心里渗出的汗水。但这时的小花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是委屈？还是感激？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从此以后，刘三强似乎更加关心小花了。今天为小花买来了漂亮的衣服，明天给弟弟送来了好吃的糖果。从那以后，每当刘叔叔再叫小花的时候，小花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她感激刘叔叔无微不至的关怀，也感激他雪中送炭的温暖，但他极其讨厌他动手动脚的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小花宁愿不要他的帮助也不想搭理这个原本认为亲密无间的刘叔叔。可小花毕竟还是个孩子。在刘三强的威逼利诱下只能委曲求全。
一天，半年没有回家的父亲，突然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爹，你快回来领我吧！我要和你一起去打工。不想念书了。”“怎么了？”爹问。“同学们都说我姐肚子大了，说要给我生小弟弟。”爹听了这话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掏出那廉价的烟卷一根接一根地抽了起来。眉头紧锁，似乎很难决定是否应该回去一趟。他在想，儿子尽管不听话但他很少说谎，家里肯定有事。可父亲又考虑到两三千里的路途，回去一趟除误工不说还的花好几百元的路费。父亲一时间左右为难。
小花的爹就是这样一个人，优柔寡断也勤俭节约。木讷呆板但也心系家人。所以，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决定回去一趟。还没有到开资的时候，父亲只能从工头哪里预支了500元路费。风尘仆仆赶回了家里。
父亲回家时正赶上午10点多。家里只有小花的妈妈，妈妈习惯性地眺望着门外，眼神呆板、面无表情。突然发现孩子爹回来了。惊喜中赶忙下地向门口跑去。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猛然间返回炕上，在棉被下面四处寻找，半天后找到一个塑料袋从中取出一个陈旧的皮包。像抱着宝贝一样，快速跑出门外，赶忙把旧钱包递给小花爹。小花爹凝视着老伴儿，半年多了，还是老样子。病情没有一点好转。但个头好像更矮了，身体好像更瘦了。脸上的皱纹也更多了。小花的爹也一样，饱经沧桑的脸像极了那灰暗的榆树皮。他并没有去接小花妈手中的钱包。只是四处张望，寻找着小花的身影。
这个点儿小花怎么可能在家呢？孩子每天像机器人一样，重复着枯燥而繁忙的生活。清晨起来，第一件事是先送弟弟上学，然后回家收拾屋子安顿妈妈，再去上山捡树枝。最后接上弟弟，回家做饭。尽管，这段时间街坊邻居对小花总是指指点点，但小花依然在按部就班过着自己的生活。
今天，当小花送回一大捆树枝时，惊喜地发现爹回来了。但这时小花的爹却阴沉着脸，看着小花圆鼓鼓的大肚子一言不发。
小花纳闷，问：“爹，怎么了？”“还问我怎么了，你个背家的死女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着，小花爹抄起滚圆的擀面棒向着小花打来。妈妈看见父亲这个举动，不假思索抱住了小花，用自己的身体来为小花遮挡。父亲的一棍子打在了母亲背上。正在这时，弟弟也回来了。
近段时间，弟弟在校表现较好，老师也特批，中午弟弟可以自己回家。别看弟弟叛逆，但他最听姐姐的话，更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姐姐，哪怕是父母。所以，弟弟一个键步跑上前去夺过父亲手中擀面棒狠狠扔在了地上。他看着阴云密布的父亲，看着哭成泪人的姐姐。这时，他马上想到了隔壁的刘三强，打开碗柜找了一把菜刀。弟弟明知道三强不在，但还是翻墙跳到了三强家里。打破了三强家所有的玻璃。发疯似的寻找着三强的踪迹。爹也懒得去理弟弟，随手捡起了母亲刚刚丢下的钱包。打开一看，厚厚地一沓钞票。估计有3000元左右的样子。父亲沉闷地问母亲，“哪里的这么多钱？”母亲指指隔壁的刘三强说：“三强给我的，悄悄的，他不让我告诉任何人，让我等你回来给你。”看着这一沓百元大钞，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便领着小花去了趟县城医院。5天后，小花爹背着小花回来了，怀里又多了一沓钱。听说小花剖腹产生下了女婴并已经被人领养。父亲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小花。尽管这几天经历了这些风风雨雨，但小花和弟弟感觉还是很幸福。有父母的家才是一个完整的家。有父亲的家才是一个有依靠的家。
但这样幸福的日子仅仅只持续了一个月，父亲打工的工地催人了。再说了父亲辛辛苦苦干了大半年的工钱还没有结算。所以，父亲决定，第二天继续外出。小花和弟弟听到了这个消息，整整一夜没睡，他们想留住父亲，生怕父亲在他们睡着了的时候悄悄偷跑。在爹背起行李跨出大门的那一刻，小花揪着爹的衣角带着哭腔哀求道：“爹，你还走吗？你不走不行吗？”爹还是走了，长叹一声，悄悄摸一把流出的眼泪，头也没回，消失在这大山中。小花和弟弟追着喊着，“爹，你别走，我害怕………爹，你真的还要走吗……”
瓦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一只失群的大雁带着悲鸣的哨音从头顶飞过，父亲临别时的一声长叹仿佛在空中久久回荡……
1.吃苦菜
3.怀念儿时的看戏
5.苦菜花开
END
【作者】袁海燕，女，乌兰察布市商都县职业高中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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