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919 期 〓
文/王霞 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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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平平又去了供销社，跟香香说有人让我给你捎了东西，说完留下一个纸袋走了。香香纳闷地打开纸袋，是一条漂亮的围巾，还有一张字条，漂亮的一行字:向你道歉，你本来就美，笑起来更美。香香撅起小嘴，心却热热的。
香香是十里八村最美的女孩儿，瞅她的男孩多得去了，多数都是有心没胆，只有这“老大”勇气可嘉。从那以后，平平常常去香香下班的必经之路等她，蜿蜒小路虽然坑坑坎坎，可两人一路还是有不少话题，平平还总能把香香逗乐，这可是香香在平平这里独有的笑。
“香香，你向往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未来？我好像没想过。”
“小傻瓜，我意思你以后想嫁啥样的男人？想做什么？想住在哪儿？”
“我想嫁一个敢作敢当的男人，住在……”香香才开始想这个问题，走了几步后，看着平平说:“我想住在幽静的小桥流水旁，过安静的生活。”平平点点头，想象着小桥流水人家的两个人，偷偷地笑了。
“香香你衣服为啥都是白色的？你就喜欢白色？”
“不是，我觉得女孩子穿白色纯洁，男的穿军绿更好看。”说完香香从上到下看看平平的一身军绿装，脸又红了。
平平拉起香香手认真地说:“那好，以后我只穿这个颜色。”两人相视而笑。
平平惦记着香香，但也没忘自己的买卖，他把家里所有积蓄都拿出来，又拉拢了二娃等五六个伙伴，每人凑了一些钱，准备做服装生意，他在市里都摸索好了，这是很挣钱的生意。
就在他忙得热火朝天时，有件事悄悄地发生了，村里分来几个知识青年，人家都是市里来的，有文化，家庭好，整天跑供销社买东西，一来二去有位叫胜利的后生就看上了香香。胜利虽然长得一般，但是举止言谈文雅，穿着得体，给人感觉很有内涵。胜利听说香香性格孤僻，从来不笑，也没敢直接接触。要说这有文化人心眼就是多，胜利有事没事往香香家跑，不是送吃的就是和老爷子喝个小酒，很快得到老爷子的认可，就把香香许给了胜利。胜利一听高兴得就要接香香回城里订婚。
“同意，不瞒您说，我已经给家里写过信了，把香香的事告诉了他们，他们回信说只要我愿意，他们没意见。”
“你们城里人能看上我们这农村姑娘？”
“能，能，香香这么好看，又贤惠，我爸妈肯定喜欢她。”
“小子，你可得保证不让我姑娘受委屈。”
“那是一定，我父母没有女儿，就盼我找个媳妇，全家都会对她好。”
“有你这话就行，明天带回去订婚吧。”这老汉是爽快人，再说能把女儿嫁到城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这胜利文文雅雅，下乡回去能安排个好工作，从平时穿着上看就知道人家家庭也不错，这可是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越早定当然越好。
香香回来，听母亲说了这事，觉得太离谱了。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我不同意。”
“你懂个屁，我们这都是为你好。”
“你们看那个人，每天装模作样的，我没看对。”
“你就看对个愣平平，每天打架斗殴的，你嫁给他挨不完的逼兜，明天必须跟胜利去订婚。”父亲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香香赌气不吃饭，一个人坐在炕上哭，她跟本没看上那人。可是那个年代婚姻就是父母做主，哭着哭着突然想起平平说要去外地做服装生意了，而她明天就要跟人家去订婚，怎么办呢？她擦干泪，骗母亲说去和桂连借鞋垫花图，跑到了平平家门口，可是又不敢进去，就来回地走，等了很久没等到平平回来。眼看天越来越黑，她只好去找闺蜜桂连，把自己绣的一副鸳鸯戏水鞋垫递给桂连，她满眼含泪说:“这是我给平平绣的，明天我要跟胜利回城里订婚了，我怕回来他已经去外地进货了，所以拜托你明天送给他，还有这件褂子是阿姨的，你一起送过去吧。”
“哎，香香你想好了？你和平平郎才女貌，为啥非嫁那个摆架子货？”
“父母拉扯我不容易，父命难违。”香香拉起桂连手:“但愿你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人。”
“香香你再好好想想，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
香香脑子混乱，觉得只能认命。
一早胜利就来接香香了，香香眼睛红红的，没说一句话，跟着胜利一前一后去了火车站。“香香你等我，我去买票。”
香香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没说话。不一会胜利拿着两张车票过来，高兴地说:“咱们在3车厢。”香香咬着唇，低头看着火车轨道，依然没说话。火车准点疾驰而来，胜利和香香正准备上车，突然有只大手拉起香香就走，胜利被吓蒙了，愣在那里，正要说啥，可人已经没影了。香香被拉着跑出了站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拥到怀里。
“我不管。”
“可是他们都在看我们。”香香边说边挣扎开这个暖暖的怀抱说:“平平，你这么做会害死我的。”
“我不管！”
“我大(爸)会打死我。”香香都快哭出来了。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要带你走。”
“走？”
“嗯，幸亏桂连及时找到我，要不是我一辈子都会失去你，我会后悔死的，你也会后悔的。”
“我……可是我大……”
“香，我带你走好不好？我能养活了你，我们会幸福的。”
“我们去哪儿？”香香泪眼汪汪地看着平平。
“咱们有手有脚，去哪儿都能生活。”说完平平跑去售票口……
转眼就是三年，他们已经是一个三口之家，小日子过得很甜蜜。平平走时候是准备进货去，身上有家里所有积蓄，还有二娃他们筹备的进货款，桂连及时找到他，把香香留下的东西给他，告诉他香香要去城里订婚，他拔腿就跑去了车站，跟本没思考太多就发生了这么多。他们去了北京，服装生意做得如鱼得水，可是思念家乡和亲人的心一刻也没停。
“妈妈，我外婆漂亮吗？”乐儿长得跟母亲一样美丽，皮肤像父亲，不那么白皙，扎两个小马尾辫子，俏皮可爱。
“漂亮。”
“那我奶奶呢？”
“也漂亮。 ”
“咱们要多久才能回去？”
“快到了，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们。”香香心里像有一百只蚂蚁，思念，担心，五味成杂。
“香，你不舒服，脸怎么那么白？”平平拉起妻子的手，亲切地问。
“我心里乱哄哄的，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紧张，肚子有点疼，平，我们当初那么做，对吗？”香香低头，看得出她是幸福的，但也在自责。
“你看看我们的女儿就知道对不对了，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受一点委屈的，我去给你打杯热水。”平平的眼神充满了爱，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如此温柔，当初香香应该就是被这样一个眼神融化了，才会毫不犹豫跟他走的。
熟悉的树林，熟悉的小路，他们回来了。村口老李头坐在大石头上抽烟带。
“李大爷，我是平平，您还认识我吗？”
“哎！”大爷看着平平边叹气边摆手，示意让他们走。平平笑了笑说:“莫非李大爷还因为当年我抢牛粪的事生气？”香香瞪他一眼，笑了。
平平家离村口近，他们先进平平家。三年了村里也没啥变化，只见院子都是荒草，木栅栏大门布满灰尘，阴深深的，明显好久没住人了。门锁着，平平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锁子开了，他确定这还是他家。推门进来，外屋依然是他走时候的模样，多的只是一些尘土。平平快步走进里屋，映入眼帘的是大红柜上摆着的父亲遗像，而旁边多了一张母亲的。两人傻了，一前一后愣了半晌？平平蹲在炕沿下双手抱头，香香蹲下身抱住了他。
“妈妈，我怕。”孩子细声细气，这时他俩才想起孩子，平平抱起孩子，“乐儿……”他哽咽着，抱着孩子走出家门，朝香香家走去……
院子里老爷子正要出去，迎门看见他们，撅老头调头又进屋了，母亲从玻璃看见了他们，赶紧跑了出来拉起女儿的手老泪纵横:“香儿呀，你去哪儿了，快让妈看看。”香香泪流满面抱住母亲:“妈，对不起，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正说着母亲看见平平怀里的小女孩儿，顿时开心起来:“这是我外孙吧？快让姥姥抱，哎呀，咋长得跟姥姥一样样，真好看。”接过外孙，他们进了屋，母亲问长问短，父亲一直板着脸，香香回答着母亲，心里却担心平平，平平坐在炕上一直没说话也没动。
“妈，我婆婆……”
“哎……”
香香妈看了一眼平平，叹了口气又说:“本来她身体不好，你们走后二娃他们整天去闹腾着要钱，你父亲也去闹腾过几次，以为平他妈知道你们的下落，没想到她连气带病没几个月就走了。”
“妈，你们怎么能那么做？我是自己要跟平平走的。”
“我们当初不是也不知道，只是想问问你们去哪儿了，也好能给人家胜利个交代。”
“二平他们呢？”
“二平和三平都去当兵了，四平打工去了。”
平平没有接话，一直沉默着，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走了，香香赶紧跟在后面。平平把当初凑钱准备跟他做生意的弟兄家走了一遍，翻倍地把钱还上，这是他三年来一直惦记的事。村里人听说他们回来了，还买回了电视机，都跟看戏似得跑来，到目前这是村里的第一台电视机。
“哎……平平妈苦命。”
“还不都是香香妈跟大(爸)把人家气死的。”
“这两孩子也是，不管大人死活，没良心。”
村里人七嘴八舌的悄悄议论，平平不后悔娶香香，但是后悔当初处理事情的方式，可事已至此，他再多自责也挽回不了母亲。香香陪平平去公婆坟地，把那件自己亲手为婆婆做好的衣服放在了坟头。轻风吹过，婆婆拉着她手说那些后生没见过姑娘的一幕仿佛是昨天。香香握住平平的手，看着平平深陷的眼眸，心疼极了，轻声说:“对不起，平，我……”
香香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深爱的男人，她完全懂得他的痛。话没说完，香香有点头晕，用手轻轻的扶了一下额头。
“香，你不舒服吗？你最近总说肚子疼，回去我们做个检查吧。”
“可能例假失调了，没事。”
平平扶起香香，为她围好围巾，拉着她的手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香，你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你不喜欢人多的大城市，可是现在我们为了生活只能奔波，等咱们有了积蓄我带你去你喜欢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好吗？”
香香没说话，含情脉脉地看着平平，他们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晚饭后，香香突然腹痛厉害，头晕呕吐，脸色苍白，香香父亲赶紧套好马车，平平把香香抱上马车奔向医院。
“香，你坚持住，你别吓我！”平平摸着香香冰凉的手，突然想起妹妹的脸，他打了个冷颤，感到前所未有的怕，突然他感觉腿上湿湿的，用手一摸是血。
“香香，香香，你别吓我。”
“平，我不行了。”
“不会的，香香，你不会有事。”
“平……”
“香，你不要说话了，不要……”平平用脸堵住香香的嘴，泪水洒满香香的脸……
“我不后悔嫁给你，对于母亲的离世我很内疚，你要原谅他们，照顾好……我们的女儿……我……爱你……”
平平紧紧的抱住妻子，紧紧的……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尽管平平做了很多努力，可是依然在失去着。
三十年后，一位满头白发的花甲老人，一身军绿装清新整洁，有棱有角的面孔淡定优雅， 但写满了沧桑。他坐在沙发上，吸完一支烟慢慢起身，拿起茶几上的病例单，摘下客厅的全家福，那是用现在高科技合成的，有父母和三个弟弟，有妹妹，还有他和妻子、女儿，他把照片放进行李箱，给女儿留下一封信……
“乐儿，爸爸走了，虽然爸爸有自己的公司，也挣了不少钱，但多数钱都捐给了贫困地区的孩子，爸知道你是理解的。爸爸一生都活在过去，走不出自己的内心，自责不已。常常想如果当初不带你姑姑出去玩，她会不会就不发高烧，不会夭折；如果当初不带你母亲走，你奶奶就不会因气生病而离世；如果当初让你母亲嫁给城里人，她就不会那么辛苦，也不会因宫外孕而离开我们，如果……世界有太多的如果……可结局总归是……但是……
别人总说爸爸是成功的，但我心里的成功并不是这个样子，爸爸的选择是对的，可方式不对。现在，我要去完成未完成的事，去过你母亲一直想要的生活，这是爸爸答应过她的，不要试图找我，你是了解爸爸的。最后爸爸留给你几句话，望你谨记在心:第一，世界有真正的爱情，但是你必须懂得珍惜。就如你母亲从她义无反顾地跟父亲上火车的那刻起，直到现在，从未离开过我，父亲是很幸福的，足矣。
第二，亲情是任何东西换不到的，你要懂得付出。公司里有你的叔叔们，父亲知道你不喜欢管理，公司交给他们，你做你喜欢的事，过的开心就好。第三，生命只有一次，如果爱有十份，你给自己七份，因为先爱自己才能去爱别人。第四，优雅的去做每一件事，轻松、幸福、成功、快乐，是一个必然的链接。把工作当成幸福的事就会干得轻松，最终才能成功并且获得快乐。最后，遇事三思，做到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能让自己快乐，当然，做到这些很难，但是我们需要尽力而为，不是吗？ ——爱你的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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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王霞，八零后，网名海，现工作于集宁区发改委。爱好广泛，性格开朗。“草根涂鸦群”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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