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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书之趣

初至南京,是在七年前,行头简单,一套《三言二拍》,两件旧衣,三百元人民币。

暂租小屋一间,月租一百,形如鸽笼,但可避风雨。乡下人进省会,难免好奇,夜逛夫子庙,久看灯红酒绿,只觉眼花头晕,忽遇一特价书摊,书价五至十元不等,窥视书后定价,竟已打三折,心中狂喜,精选两本,即《汪曾祺文选》与《白话史记》,觉得已占好大的便宜,只恐掏钱不迭。


其后为了糊口,暂为家教。自居处至教处颇远,坐公交约五站之途,一日却见路边花花绿绿一片,定睛细看,竟是几家旧书摊,惊为奇遇,自此不再坐车,徒步即可,一来可亲密接触书摊,二来可省车费两元购书,两全其美。往往仅以一两元之价,便购名著一本,常以此价与新华书店之价做比,甚感超值,便沾沾自喜,以为生财有道矣。

书既买回,便当至宝,不忙细阅,先给旧书整容。品相稍佳者,以清水为其洗脸,砂纸为其磨边即可。品相次者,如封面破损、脱叶等,手术难度较高,便购针、锥、线、胶、钉等为工具,慢慢修来,自得其乐。整容完毕,方才细细享受读书之乐,只要有暇,定要将新买之书一口气粗略看完,待日后再慢慢细品。

日子久了,书数大增,苦无书橱,只好堆放屋中一角,渐渐一角已不能容纳,大有与我 平分天下之势,而我却不以为忧,特挑心爱之书数十本放于床上枕边,睡前抚书片刻,那种惬意竟一时无法用语言去表达。日久难免生情,我与几位摊主都已熟识,每晚逛书摊时,偶尔哪位内急,便喊我暂代摊主一职,坐在摊后小凳上,感觉却像坐上了龙椅,面前满眼的书便成了我的臣民。



惜好景不常,南京整顿市容,这几个占道书摊,亦在取缔之列,一时人去摊空,唯余遗憾,每经旧地,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一周六闲阅《金陵》,偶见小品一篇,谈逛旧书市之乐,地点朝天宫,时间为每个双休日清晨八点前。读文后,当夜难眠,凌晨四点起床,骑车飞去,果然一片书海,其规模远非那几个旧书摊可比,方知南京城内竟还藏有此处圣地。自此之后,每逢双休清晨,便欣然而至,融入淘书人群,人不知我,我不识人,只寻心仪之书,寻得后便心跳不已,得意而归,已成惯例。

时至今日,古今中外名著精品已搜集大半,幸得友人送旧大书橱一只,终使群书得以安居。我也知足常乐,但得淡饭一碗、粗茶一杯、书香一缕即可。只是近年房价飞涨,虽工作勤恳,但仍居无定所,在宁七年,搬家十次,他物未增,唯有书族壮大,每次搬家,必请脚踏三轮车的搬运工一名,工人不同,话却相同:“啊,这么多书,怎么搬,太重了,这可要加工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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