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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一直有习俗,“没有香肠年,不算过大年!”。年关将至,家家户户晾晒的一串串粉红色的香肠,从远处看,像极了一串串红辣椒,自带三分炫耀,不仅展现农家小康日子的富有与幸福,更有红红火火过大年的吉祥寓意!
我的家乡天长,东接高邮湖,西枕来安县四十里长山,南邻长江,北近洪泽湖,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一年四季雨水充沛,植被葳蕤。田园里长势喜人的蔬菜与阡陌上繁茂的野菜,随处可见,真是风调雨顺的好江南。小学时,每天放晚学回家必做的功课就是打猪菜。冬至一过,每家每户的黑猪都养得膘肥体壮。年关一到,天气陡然清冷凛冽起来,正是“寒潭清,易水寒”的时节。庄稼早已颗粒归仓,冬小麦业已下种,农人一旦无事就越发得慵懒倦顿,但阳光出奇得好,天天是响晴,年味的触角悄悄爬进农人的嘴角与眉梢。年猪刚杀过,挨家挨户庭前便一字排开晾晒起来新鲜腊肉,粉嘟嘟的香肠几乎占了晾晒的一半空间,真是“庭前垂垂挂腊肠,东风熏制透心香”,让人看了垂涎欲滴。
儿时记忆,几乎过年过节才吃上肉类。对于扳着手指头过日子的父母而言,香肠稀贵,已属于父母心中的珍品与贡品,常常拿来招待来访的贵客,但也有例外。比我大三岁的姐姐,毅然放下恋恋不舍的书本进了工厂,我知道文化知识在她心中的份量,读书一直是她最渴望的追求。姐姐用她娇嫩的臂膀同父母一起扛起了家庭的重担,我读书的一切学费很大部分来自于我姐姐。当时,工厂食堂时兴熏蒸米饭,母亲常常偷偷地切了几片香肠藏在姐姐饭盒的生米下,用围巾扎好让她带去上班。待饭蒸熟了,香肠既能做菜又能做油,油酥晶亮的米饭散发出令人嘴馋的诱香,惹得同车间工友们都投来羡慕的眼光。可姐姐常常把多余的米饭与香肠下班带回家留给我吃,她把全家出人头地的唯一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好好念书,将来做一个人人羡慕的知识分子。每当我学习感到苦与累时,就想起姐姐带回来省吃的香肠与对我希冀的目光,浑身便充满战胜学习困难的勇气。
读初中时,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台湾与大陆开办了互通直航。我的老家碾屋队树银家的二伯从台北回家探亲。从青葱少年随军入台,到满头银霜白发古稀老人,当他一脚踏上故土,暌别已将近五十年。他的父母已双双不在,住侄儿树银家。过年时节,桌上少不了一大盘蒸熏香肠,“桌上何其美,香肠放异光。观条呈玉色,切片透奇香”。他,夹起一块香肠,放到鼻子闻了又闻,又放在嘴边慢慢咀嚼,满鼻满嘴都是儿时父母做饭的味道,不觉老泪纵横。虽然父母不在,但家的味道还在,自己的根还在大陆呀。后来,常听老人从电话谈起,虽然老人回到台湾,但家乡香肠特有的香味,总令他魂飞梦绕,心把两岸紧紧牵连,时刻不能分离。
读大学时,寝室兄弟关系特别融洽,从老大到老六,亲如一家人。每次回家返校,难免会在一起互相分享自己老家的土特产。我带来的是老家天长的香肠,总会美味如诗,哪怕吃一口都是舌尖上的享受,仿佛味蕾在跳舞,美味尽显露在一家兄弟幸福笑容的每一瞬间。香肠的色香味俱全,让他们欲罢不能。每次放假回家过年,他们都会齐刷刷向我投来千万不能辜负的眼光,我当然心领神会他们心中祈盼的美味。
我曾跟母亲认真学过香肠制作的手艺。高品味的食谱往往选用食材却很普通。采用一根外表乳白敦厚、内蕴微红的新鲜猪小肠,洗得洁净,切成一小段,静置在案板上,听候发落。再选取不肥不瘦的老家猪肉与葱花蒜瓣姜片一起打成糊状,佐以上等的花雕搅拌均匀,在保持鲜肉特有的清香下,用小勺一点一点灌制在小肠中,压实饱满,用细线扎牢封口,猪肉在密封小肠里醉意朦胧,安然入梦。在初冬的阳光普照下,肉的清香与大佐料的铺垫相互杂陈,品味一级级爬升。阳光炙烤两个星期恰恰好,香肠不软不硬,确保简单熏蒸之后每一口都如初见,惊艳又有温柔,让生活变得更有滋味。
如今,天长普通百姓家的日子早已小康起来,平时切几片放在饭锅中熏蒸是家常便饭。在米饭的煮熟中,香肠全然释放出浑身积累的阳光与爱的味道,,浓浓“年的味道”便在一家人吃饭笑容中灿烂起来。
年关将至,家乡的香肠时刻散发着家的温暖。在外打拼的游子呀,请回家过年,“舌尖不改年滋味,醉梦含香伴腊肠”,饭桌上每一口香肠都是家的味道,都是对生活的热爱,都是父母期盼的心灵慰语……
作者简介
赵国斌:安徽省天长市炳辉中学高级教师,炳辉中学化学教研组长,滁州市第二届骨干教师,滁州市最美教师。教学之余笔耕不缀,国家核心期刊发表化学专业论文四篇等;不忘文学初心,有多篇散文、诗歌等发表在报刊杂志与电子传媒上。《土地上的收获》荣获2005-2006学年安徽省中小学幼儿园文学书画艺术作品大赛文学类中学组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