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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现在的企业又何尝不是流水的员工呢。公司因生产需要又招聘了七、八名刚毕业的生龙活虎、充满朝气的小伙子和小姑娘，这些大学生现在也学精明了，他们到私人企业上班，实际上是来熬社会工作经验的。他们在一个地方先驻扎下来，卧薪尝胆，苦行修炼，两、三年后有了经验，有了资本，羽毛渐丰，翅膀硬了，就修成正果，大功告成了，看到这个企业工资、福利差了就立马走人，振翅高飞！这叫骑在马上找马，我经常笑着对他们说：“你们是候鸟，择良木而栖呀！”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柴家为了维持他们血拼下来的半壁江山，背地里不知动了多少脑筋呢，花了多少冤枉钱呢。前几天又陆续走了几个大学生，我正准备到人才市场再去招聘，老大柴天祥领着一位书生过来，介绍说：“这位是我四弟的邻居马大伟，你就把他安排到技术部门吧！”我看了看老大柴天祥，又看了看瘦弱单薄，戴着宽边眼镜的马大伟，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这个秘密还是韦昌齡给我道破的：“他们三人算是用心良苦，机关算尽，马大伟是老四柴天国的村邻，高考落榜，家境贫寒，他们认为奇货可居，救人于水火，主动帮他联系好安徽电器元件厂的退休总工程师，让他单独带教，进行系统的理论知识学习培训。”我想了想，韦工的合同明年也将到期，自己出资培养的人懂得感恩，锁得更牢，忠心耿耿，唯他所用，还不会轻易跳槽或违背他们的意愿。
转眼又到了年关岁尾，员工们都在盼望老板像往年一样给大伙儿发红包回家过年，可今年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了，还没有动静，大家着急了，都跑过来问我怎么还不发红包？我问老大，他说不急不急，等老四柴天国从深圳回来，我们商量一下。这时，员工们的心都早已飞回家了，金工车间只剩下当地学徒的几个人在那里有气无力地耗着。
老四柴天国终于盼回来了，车子一到门口大家自然而然地围了上去，柴天国羞红着脸，撸了撸头发，说不出一句话来。与他一道回来，站在他身旁的夫人张槐花抿了抿嘴唇，艰难地从嘴边挤出几句：“今年对不起大家了，前些时公司做的一批外贸，一下子就被骗了一百八十万，实在拿不出钱来给大家分红包了，我在这里代表柴家三兄弟向大家鞠个躬。”
大家无可奈何地慢慢散去，走在后面的金工车间哑巴殷俊用手比划着，嘴里发出昂昂的声音，员工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了，说哑巴都明事理，老板亏了你算到我们头上了，你赚钱多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们工人？哑巴也很可怜的，在这里做比绣花针还小的插针零件，一只只有几角钱。我不解地问“猴子”：“哑巴说了什么？”他眨了眨眼睛，也比划着翻译道：“哑巴说：老板的钱码在那儿老高老高的，烟酒堆得像山儿似的，房子一处一处地在建着、买着，发给我们的红包都是很可怜的那么一点点，红包钱的多少，不算什么，大家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欢喜账，一点念想。老板太抠了，再这样我们不干了！”他的翻译把大伙儿都逗笑了，我知道这笑声中含有凄苦、酸楚。我不懂哑语，也弄不清他翻译的话，是出自哑巴之口，还是他代表员工心声发出的肺俯之言。
员工们没有拿到红包心里本来就逼着气，他们三个兄弟还要我通知大家正月十二就过来上班，深圳一大型企业等货装机。“今年大家没有拿到红包，你还要员工比平时早到三天，这不可能！”我摇着头，摆着手没有好口声地说道。
不按期交货是要罚款的，他们都被罚怕了，问我如何让大家都按时上班？我想了想对他们说道：“除非你们也学人家企业，正月十二准时上班的，老板在厂大门口每人发五十元红包。”老四柴天国在心里盘算着，厂里两百多人也就是一万多元钱的事，他咬了咬牙与老大、老三商量后应承下来。
按照往年的习惯每年正月头一天上班是要放鞭炮的，今年正月十二我到公司时门口已经站满了人，不错，大家都是冲着这五十元来的，你想那些外地的都是夫妻结伴上班，迟早都要过来，能拿到一百元钱何乐而不为呢。
我走过去向老大、老三、老四拜年，想顺便问一下发红包的事。我掏出香烟分发给他们兄弟，他们深深地吸一口后连夸香烟的味道不错，言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新年开始我也不好开口与他们谈钱。
“和绅，你是过来发红包的吧？”“猴子”伸长着脖子向我问好后关切地问道，我到车间拜年，一大群的员工们都围过来了，问我五十元红包什么时候发。我安慰大家：“你们放心，他们讲话不会不算数的，你们……”这时“猴子”的急促地尖叫起来：“快看，四老板的车开走了！”大家都挤到窗口去看，四老板的奥迪已经急速地驶出公司。在兄弟三人中，只有四老板柴天国说话最爽气，他们一走，这个钱肯定泡汤了。
果如所料，老大柴天祥走到车间，挥了挥手声音低沉地说：“请大家原谅，今年实在不好意思了，这五十元，不会少大家的，请安心工作吧。”
员工们还是依着过去的老着子，一起罢工回宿舍休息。他们为了老板兑现承诺，不惜以牺牲自己更多的劳动所得维护着尊严。是的，他们除了罢工与老板一起烧钱，短刃相见，其他再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了。老大柴天祥坐不住了，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到宿舍，到食堂，到操场想劝人上班，可一个也不理睬他。在这胶着状态下，他气急败坏地要我通知食堂停止中饭供应，我连忙摇手耐心地劝说道：“你这样做是火上浇油，会惹工人们做出更极端的事情出来，非但不能停止，还要像往年一样给工人们加餐！”老三柴天富还算沉着，把玩着一支香烟，悠闲地打着电话。
郑连平，1960年生，江苏兴化人，江苏电视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档案副研究馆员，现工作单位：江苏谢馥春国妆股份有限公司，从事品牌文化、历史研究。本人在《江苏商论》、《中国新时代》、《扬州晚报》等报纸、刊物上发表了数篇学术性论文和文章。2011年开始尝试写小说，在《东方文学网》发表了《春天里》和《蓝天一朵白云》两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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