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阅读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文:魏素荣
每一次回娘家,对门的老扁都乐呵呵地过来打招呼。“没上课”“放假了”“吃了没”“还走吗”,然后坐那里有事没事地陪我呆一会。老公每次都很生气,我就和他开玩笑:“他的醋你也吃,看你那点出息。”家里人都知道他从小喜欢我,而且是赤裸裸地毫无掩饰。我也乐于接受这份喜欢。
老扁五十多岁,比我大几岁,从小一起长大,我个子小,总被欺负,他总是护着我。老扁家境比较好,大伯是生产队里的会计,家里不缺吃穿。相反我家孩子较多,经常缺衣少穿,每次出来玩,他都偷偷地带出吃的给我,伙伴们都开玩笑说我是他媳妇,我生气不理他,他就偷偷地追着我,仍然给我带吃的,我拿了吃的就跑,他跟在后面就追,嘿嘿地傻笑,嘴里喊着:“不要跑”“摔跟头”,伙伴们都叫他“傻子”,我也躲着他,但是我知道他对我好。老扁是个可怜人,心眼不全,说话也不利索,每次只能说几个字,经常三个字就是一个完整的句子,伙伴们都喊他“三字经”。后来上学我一级一级往上升,他上了几个一年级,因为老降级,就不上学了,放牛,拾柴火,干农活,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只是记得 每次放假,他就经常去我家,“回来啦”“放假了”“吃了没”,然后静静地看着我离开。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转眼间,我大学毕业嫁了人。
老扁的生活没有我这么地幸运。大伯大妈相继病逝,把他留给了哥嫂。哥嫂生气,哥哥想不开上吊死了,嫂子带着年幼的女儿改嫁了,留下个侄人,两人相依为命。上天眷顾叔侄二人,孩子聪明伶俐,初中毕业娶了亲,成了家,一年后生下个可爱的女孩,三代人其乐融融过了几年幸福日子。也许是上天就想和他开玩笑,侄人晚上去钢厂上夜班,等车的时候被过路车撞死了,车逃逸。孤儿寡母见家里没有可以留恋的,拾掇东西走了,剩下孤零零的老扁。好在老扁心眼不全,面对家里的这些变故,只是几句话“人死了”“孩走了”,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开始了自己简单孤苦的生活。
生活给他苦难,他却报之以歌。
苦难没有压垮老扁,然而让他变得更加坚强。他如一条逆水而上的鱼,披荆斩浪,奋勇前进。他不认识钱,也不用钱。自己种地,打下粮食自己吃,自己砍柴做饭,自己洗衣服,房子破了,自己修,衣服破了,自己补。周围的大爷大妈看见他可怜,就主动给他送些吃的,给他一些换洗的衣物,他受用着人们的照顾,他嘴里经常叨咕“二婶给”“大妈给”,人们明白他的意思,大家也经常看见家门口有一堆柴火,知道是他放的,他用自己的力气给大家力所能及的回报。
老扁的房子还是父母留下的五间老房子,虽然当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但是时间久了,又经历过地震,现在早成了危房,这样的房子在村里是极少见的,有条件的家庭早翻盖了新房。房子很低,里面黑黢黢的,高个子进屋都得猫着腰,年久失修,夏天漏雨,冬天漏风,虽然扇着一些茅草,却也无济于事。眼看老房子要塌了, 老扁没有能力重建房子,只有祈求老天爷风调雨顺,夏天不雨冬天不风。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农村惠民政策的到来,彻底让老扁改变了生活质量,看到了人生的春天。
村里干部组织人员给老扁修了房子,四周该加固的地方进行了加固,房顶加上了彩钢瓦,窗子换成了大玻璃窗,地面铺上了瓷砖,外墙涂上了白灰,破旧的房子经过了修补,整个改头换面。老扁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国家修”“不怕风”“不怕雨”。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也来了,带来了不少东西,长短厚薄春夏秋冬的衣物,棉被夏凉被,米面粮油,生活所需,应有尽有。还当着乡亲们的面给他办了低保,老扁虽然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但是看着新修的房子,整齐的衣物,热情的人们,知道好事降临在他身上,他是幸运的。他又念起了他的三字经“有吃的”“有穿的”。
再有几年,年满六十的老扁就又能领养老补贴了,加上现在每年领的自留地款,零花钱是不愁的。村里也给他安排了养老院,他可以随时入住,只是他觉得不想去,“不离开”“舍不得”,没有人强迫他 ,他仍然自己生活。
每次回家,老扁还会来到我身边,“回来了”“放假了”“吃了没”“还走吗”,简单的问候一下,然后告诉我“有钱了”“不冷了”“不漏了”后心满意足地走开。不须答应,不须交谈,在他的三字经里我知道他过得很好。习惯了听他的三字经,更希望他能让自己永远简单快乐下去。
魏素荣,女(汉族),河北迁安市建昌营镇人,小学语文教师。1996年毕业于河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2001年通过自学考试成绩全部合格,获得河北师范大学本科学历,自学英语,同年获得文学学士学位。毕业以来,一直从事中小学语文教育,有多篇教育论文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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