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十岁的三毛,某天翻着《国家地理杂志》,那期正好在介绍撒哈拉沙漠。
我只看了一遍,我不能解释的,属于前世回忆似的乡愁,就莫名其妙、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那一片陌生的大地
然后,她跟朋友们宣布,我下辈子要呆在这片沙漠了。朋友们纷纷反对,只有荷西默不作声。
过了几个月,三毛收到了荷西的一封信。荷西说,来吧,我在撒哈拉找到工作,租到房子了。三毛风一样地去了撒哈拉,去找荷西。
两人在租的房子里结了婚,这个家没有衣柜,衣服是放在箱子里,三毛特别渴望有张桌子。
她去集市上看了木材,贵得吓死人。正好店外一大堆长木箱要丢,三毛问老板全部讨了过来,她吹着口哨用驴车一趟趟拉了回来。
晚上,荷西在灯火下给她画图纸。她看着荷西忙碌的身影,觉得这个男人很帅很帅。他给她做了一张桌子,还做了一张床,甚至还做了一个梳妆台。
他们用铁皮和玻璃做了一盏风灯,挂在屋梁上。买了两张厚海绵,上面盖上彩色条纹布,用线密密缝起来,做成一个长沙发。路上捡回一个旧的汽车轮胎,洗干净,里面填上一大块红布,放在屋子里面特别扎眼,朋友们来了都抢着坐。
采了一大丛怒放的荆棘花,插在一个深绿色的水瓶里,屋子里满是一片盎然的生机。快腐烂的羊皮,用盐和明矾处理妥当,变成了一个精美的坐垫。找了好多汽水瓶,用油漆给它们涂上厚厚的印地安风格的图案和色彩。晚上,他们爬进了总督家的矮墙,用四只手拼命挖了五棵花,屋子里有了绿意。荷西的书,都搬了进来,又有了书香。
他们的房子变成了沙漠里最美的屋子。
这是三毛撒哈拉故事的开始。房子可以是租来的,生活却是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美丽,背后充满了细腻的心思,还有辛苦和汗水。
王小波说,人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需要一个诗意的世界。
这种诗意讲的就是情怀。
(二)
不论眼前现状的是窘迫还是优越,情怀是骨子里的东西。
不逃避生活,但也不拘泥于生活,在一切环境里都能找到让自己舒适的方式。不苟同于别人,也不矫情于现世,怀着感情去生活。
情怀让生活充满了温度和美感。
苏轼,苏东坡,苏大胡子,被后世誉为千古第一乐观人,一个极有情怀的人。不管是仕途顺达,还是逆境当道,他的心里永远伴着阳光,处处透着对于生活的热爱。
苏东坡行路时突遇大雨,没带雨具。如果是旁人,估计会狼狈地逃窜,心里嘟哝几句贼老天。
苏东坡却是“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雨点打在竹林上啪啪作响,只当声音是外物,与我无关,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反正再怎么跑,前面也在下雨,落汤鸡是当定了,不妨边走边唱,无法改变的事情那就随他去吧。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穿着草鞋拄着竹杖,雨中大步流星赛过赤兔马,有一种要上天的傲娇。“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下雨天或出太阳是寻常的自然现象,顺境逆境也只在心里一念之间,荣辱得失又何足挂齿呢。
苏轼被贬黄州时,与同样谪居黄州的张怀民一见如故。半夜睡不着,跑去找他聊天:
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无钟声、无鸟鸣、无寒霜,庭下空明,月明似水,人心清澈。两人唧唧而谈,后人读起来颇有几分艳羡。
苏东坡最爱吃羊肉,但贬到黄州后,手头吃紧,买不起羊肉。好在猪肉便宜,“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他自美”,于是发明了东坡肉,还有东坡鱼、春鸠脍芹菜、东坡梅菜扣肉等等。
世俗越艰难,越是要精美地活下去。苏东坡用诗歌、用美食去践行了自己的处世情怀。
(三)
周作人说过:
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但是愈精炼愈好
不为五斗米折腰、不食周粟、不饮盗泉之水、这些都不算情怀,它们是更高的道德境界,属于咬牙玉碎的气节,属于少数人的决绝。
而情怀是一种柔和的力量,是我们内心中还没有被现实抹平的那一些最原始最纯洁的感情。
一件看起来没有多大功利的事儿,还是会去做,只是因为喜欢,因为觉得很美,因为它能使我们得到心灵上的满足,能让生活更有颜色。
满地都是六便士,却抬头看见了月亮。不经意间,自然流露的情怀是隽永而迷人的。
情怀是每个人垫着脚尖就可以触及的美好,是照亮生活的一束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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