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周,高中同学来上海,约了一起吃饭。
她是我唯一还在保持联系的高中同学,但也只是知道她一些琐碎的信息。比如,在武汉上班,跳了几次槽,现在在一家咨询公司。结婚了,夫妻两个都忙于工作,暂时还没有孩子。
高中同学前年建了一个微信群,大多数情况是一片沉默。偶尔,有小红点出现,也是她转发了什么文章,分享一个趣闻。
读高中的时候,她给我们的印象是风风火火、大大咧咧。这么多年过去,我对她仍是保持这种印象。
她到上海出差,晚上7点的高铁,我们中午在虹桥附近见面。
第一眼看见她,两年多不见,瘦了好多。
寒暄一番后,自然聊到了工作。这份工作是她喜欢的,花了很多努力才进了这家刚进入武汉的咨询公司。
她讲了她的近况,让我很震惊。
她是个完美主义者,什么事情都想做到最好,做到极致。在这家新公司里,她发现她以前的经验全部被推倒了,全新的工作节奏让她开始出现一些错误。上司毫不客气地指责她,她更加慌乱了,担心继续犯错,她的自我怀疑越来越深。
工作的压力渐渐变得难以承受,但她不愿意辞职,有负众望的恐惧变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几次想跟先生讨论一下,但想想还是作罢了。
一个月的时间,她瘦了15斤。
她讲着自己的事情,听起来像讲述别人的故事那么轻松。她笑着跟我说,看我,终于减肥成功了。
性格好强的人,在职场和亲人面前是不愿意将自己内心的真实体验暴露出来,大抵是出于面子、或者不想让对方担心、或者沟通环节出现问题等原因,最终选择了强颜欢笑。
这种负面情绪的修复,当事人大多只能靠自愈。
正如薛定谔的猫一样,欢笑还是崩溃,都随时可能发生。
(二)
去年乔任梁去世,微博博主“一只白”写了这样一段话,激起了无数人的共鸣:
现代人的崩溃是一种默不作声的崩溃。看起来很正常,会说笑、会打闹、会社交,表面平静,实际上心里的糟心事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了。不会摔门砸东西,不会流眼泪或歇斯底里。但可能某一秒突然就积累到极致了,也不说话,也不真的崩溃,也不太想活,也不敢去死。
现代人不得不面对的压力,来自于内心,野草一样蔓延的不甘和现实中无可奈何的妥协之间的碰撞。
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暗流狂动。身体里酝酿着一场海啸,可却只是静静站着,不能让别人知道。
人类在地球上生存了三百万年,身体机能在漫长的岁月里随着环境一点点进化。
而现代社会生活方式的急速变化以及产生的重重压力,与人类固有的生物演化进程、古老的情绪系统格格不入,导致神经、内分泌等出现功能性紊乱,进而出现情绪上的障碍。
我们沐浴阳光的时间越来越少,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我们需要为了工作牺牲健康和休息。很多人离开了故土和亲人,同事之间很难建立亲密关系,单个家庭成为城市中的孤岛,这些都会引起人们情绪的低落。
但是,多数人很难解释出情绪低落的原因,究竟是环境变化产生的外因,还是内分泌紊乱形成的内因。
于是,我们会将这些负面情绪归咎于日常发生的表象故事,比如,最近工作压力大,夫妻之间有了争吵,小孩子怎么都不听话等等。
而这些表象会使我们产生这样的想法:
不方便与人讲
一时半会无法摆脱
除了忍受没有更好的办法
更糟糕的是,我们有时无法为负面情绪找到表象的任何原因,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情绪低落。
这种情况如果持续,就可能产生抑郁。
(三)
这时候,我们需要停下来,倾听自己的情绪。
低落情绪是我们进化选择的结果。它主要目的是,降级冲突,阻止我们盲目地牺牲,阻止我们追求不切实际或者危险的目标。
低落情绪会阻止主体做无谓的努力,会更好地帮助我们分析环境。情绪会告诉我们,在非洲的草原上长时间逗留,是很危险的。
木心说,悲观是一种远见,正是这个意思。
情绪系统是漫长进化的结果,试图去反抗它不是明智之举。我们可以尝试学习更宽容地去对待低落情绪,或者调整目标。
从勉为其难的工作中抽身而出,结束一段不幸福的婚姻,等等。
我们还是学习接受自身的不完美。
假设我们希望的人生目标是100,其实能够做到80就是优秀的,剩下的20很多时候属于环境和运气等不可控制力。
时常问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那么优秀,可以不必那么优秀么?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放过自己的心灵和身体。
正视脆弱。
脆弱是我们的原罪,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总有盔甲覆盖不到的软肋,我们成长的过程就是接受脆弱的过程。
人们的交往有边界,有亲密和生疏之别。脆弱也有边界,情人肩上放声大哭,父母面前卸下面具,朋友身边倾诉宣泄,并不丢人。
装作特别坚强的样子,就会失去了正视脆弱的机会。
没有机会去放肆痛哭,也就忘记了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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