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拜访客户,没开车,中午坐地铁回公司。
出延长路地铁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拦着了人们的前路。
夏天的雨下得很肆意,忽大忽小,忽急忽缓,时而随着一阵风袭了进来,瞬间打湿前排的裤脚。
我随着众人挤在出口处,等着雨停,突然想起了宋人蒋捷的《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听雨本是平常事情,蒋捷却用寥寥数语,渲染了三段不同的场景。
将几十年的时光与空间,一生的荣辱悲欢,融汇到一首词中。
少年时鲜衣怒马,醉生梦死,歌楼听雨,红烛摇曳,罗帐低垂。
靡侈放纵,尽显在一个昏字。
年轻人热热闹闹,快意恩仇,不识愁滋味的时光,自然是绚丽美好的。
就好比当年我刚来上海那会,总觉得天是蓝的,雪是白的。
未来可期,前途一片美好,有大把的时光可以去任性、去胡闹。
少年人时听雨,听的是闲情,青春里的无限可能。
及至中年,听雨客船,江水辽阔,铅云低垂,孤雁叫,西风疾。
有家难回,飘零失落,一副萧索孤寂的画面。
大多数人的故乡,是回不去的远方。
尤其是到了40岁这般的中年,便更加无法回去。
人们有着各种顾虑和牵绊,漫长时间里投入的沉没成本。
心里知道,走是走不了的,只能竭尽所能,把他乡当做故乡。
此时听雨,真正是一腔旅恨,满腹愁肠,多了岁月侵袭过的沉重。
到老了,两鬓斑白,仍寄宿庙宇。
再听夜雨,便觉所有的少年意气和壮年情怀,已尽被雨打风吹去。
悲欢离合早已看透,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无关紧要,无动于衷。
步入暮年,人生开始快速做减法。
不相关的事,放下便放下,无缘份的人,分开就放开,未安分的心,舍弃当舍弃。
刹那芳华,往事阅尽,心头早已无雨声。
此时心境如何?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词人蒋捷,生于南宋末年,宜兴望族,家世显赫。
他虽中了末代进士,随即宋室灭亡,在颠沛流离中过完了一生。
少年烂漫,中年苦旅,老年孤寂。
他听了一生的雨,带着一生的悲欢离合。
我听了半生的雨,却只有半个月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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