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小小说）
文/相军
鹊桥村只有二三十户人家，从山顶上看，几十间矮矮的石头房子极不规则地扔在那儿，像一块被人砸烂的砖头。可就是这么一个屁不点大的村子，愣是被一条不足十米的大沟劈成了两半。沟是被山上的流水冲出来的，流水给全村用水带来了便利，但同时也给村人的行走带来了阻碍。
每隔半米，沟中间就横了块石头，人要过沟，就必须跨过石头。多少年了，就连这些被磨得光滑溜平的石头，也数不清从这里走过了多少人。
就这样，鹊桥人习惯了。
可近年来，随着经济条件的改善，村里村外的各种车辆多了起来，有货车、出租车、拖拉机、摩托车，来来往往的，每逢经过鹊桥村，都要绕几十里山路，再拐回来，耗油不说，还费时间。
鹊桥村，可真就缺个桥了。
村里干部多次开会研究修桥的事，算来算去，得需要数目不小的一笔钱，鹊桥村靠刨土为生，别的就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修桥是修不起。也有人提议大家凑钱，可临到那个份上，村人们又有了意见，说谁家有车叫谁凑钱去，修了桥，俺走几回？这事就这么搁下了。
搁下就搁下吧，那么多年，不就这么过来了？
村里有个刘石匠，四十多岁了，还没有娶上婆娘，却自告奋勇，要把攒了娶婆娘用的五万块钱修桥。
说干就干，刘石匠买了水泥、石头，又请了一帮自家兄弟帮忙，不到半年，就把桥修成了。桥是拱形的，上面砌了水泥栏杆，虽不是特别气派，但总算有桥了。行人不再摸着石头过沟，车辆也不用再绕几十里的山路了。
刘石匠做了一件大好事，村人们感动地商量着，准备选个好日子，举行个通车典礼什么的，庆祝一下，让人们都知道刘石匠的功劳。
通车典礼还没有张罗完，人们就吃惊地发现，刘石匠不再干石匠活了。刘石匠搬个板凳，从早到晚坐在桥边，瞪着眼睛收过桥费，大车两元，小车一元，这标准他一人说了算。
原来刘石匠安的这种心哪！村人们都愤愤不平了，说这人真缺德。
尽管本村人过桥免费，村人们心里仍觉得别别扭扭的。
时间长了，村人们也就释然：唉，这年头，谁不为了钱，高速公路上不也有收费站吗？
就这样过了一年，突然有一天，人们发现刘石匠静静地躺在他自己修的那座桥上，一辆货车从他身上拦腰轧了过去，然后逃之夭夭。
好心的村人们叹息着，心情复杂地将刘石匠埋在了桥边。
说也怪，这年夏天，山上发洪水，把桥冲垮了。村人们过沟，又在水里垫了几块石头，摸着石头过去，车又要绕几十里山路，费油，费时间。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依旧没有人凑钱，没有人愿意买水泥石头来修一修被冲垮的桥。
要是刘石匠还在，就好了，人们过沟的时候，忍不住这样说。
要是刘石匠还在，天天收费，也好啊，司机开车绕路的时候，也忍不住这样说。
【作者简介】相军（男），出生于沂蒙山区，入伍后到太行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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