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老家会宁，已然雪花飞舞，素裹银装，老北风狂吼。在这南方的晨风里，细雨洒洒，穿一件薄衫，慢跑在城乡的边缘，一老农闲适地赶着牛儿，似有活干，终不解意，待上前去问，吴侬软语，雾水一头。猜想着他是否像老家一样，冬天碾地，快步细思，这里雨水充沛，何愁保墒？但老家截然，勤快的农人，在这之前，耕牛碌础碾地，防止水份蒸发，早已做完。冬牛不瘦，春耕不愁。估摸着家家户户的牛儿也已油渣拌料，牛儿夜宿的窑洞门口，恐怕也都多了一卷补丁点缀的厚实草帘……
老家耕地用牛、驴、骡、马者皆有，使骡、马者甚少，恐因吃豆甚多所致，用牛、驴者较多，牛驴数量近等。但记事起，家中从未养过他物，唯牛焉。类人生老病死，更趋繁衍旺盛。农村社会公社化运动后，联产承包也亟待小型的合作互助。记事起，家里就已与场畔上三爸家结了对子，无独有偶，他们家养的耕种牲畜也是只有牛。不像有的人家地里，有一牛一驴等差异化的搭配，两家各养一牛，两牛演绎的“二牛抬杠”，和旺儿一人扶犁一人执鞭，两两跟进的和谐画面，不断在我脑海里翻腾。两牛敦煌壁画里耕牛般的健硕，两人扶犁快走时步犁一侧奔腾的黄土，永远暗藏着收获的力量。
多少次梦里故乡，赶着牛儿，行走在那峁塬沟梁，重复着牛儿一年持续不断的忙。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播籽种时的忙。一对牛儿变成单，板车拉田凸耕弯，运庄稼时的忙。一根缰绳拴腰间，带着碌础画圈圈，碾打场时的忙。秋收过了，但地里的活儿还没有结束。深秋熟地地深翻，天寒农肥走地间，备战来年时的忙……牛儿忙，比牛儿还忙的是养牛儿的母亲，锄铲拔推、扫洒衣炊，陀螺般忙个不停，小小的我们弟兄，幼稚的双眸早已看伤了母亲的辛劳，捣蛋的路上搜索到的古芝蔓、甜苦蕖、冰茎草……夏日麻亮耕地出发前，牛儿肚子的那个三角往往是平的，馒头一般笑吟吟乐呵呵，唯天寒地冻时母亲操持家务的双手，裂口年年，白胶布裹住的是伤痛，包不住的是亲人们的心酸，牛儿看了也泪水涟涟……
作为农家子弟，人要吃饭，牛要种田，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劳作间隙，一句“好好念书呢！要不就得天天捣牛后板颈！”不知给了跃出农门的会宁子弟多少哲理般精神的启迪！因而，很多时候，更多的怀念，就是父母传递给我们的勤劳与坚韧，还有家里那头黄牛拉车、耕地、碾场伟岸的轮廓和哞声，是上坡时牛蹄小步快挪的沉重与吃力，是黄牛不思草食时老父的急切与伤神，是庄间马老太爷麻石医牛的英武与神奇，是与玩伴旺儿耕地犁铧缠蛇时的惊恐与好奇，是放牛路上偶遇冰雹骤打的互助与悲喜，是老牛终老后家中不忍食不想卖的善待与深埋，是小牛渐长渐成初入地头昂首阔步辛勤耕耘的精神的美好与图腾……
（注：图片都是网上下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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