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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不老之高家岔(十二)繁华背后 || 作者 安保中
千年不老之高家岔

——繁华背后

作者    ‖    安保中

三年自然灾害过后,高岔的人口出现了一个迅速增长的“小高峰”。

到了1980年,实行“联产承包”时期,村里人口已达到了250人左右,户数约50户。

这一数字恐怕最终将成为高岔这一狭小自然村落,在未来历史长河中无法逾越的一个“人口基数”高峰。

文革结束后,原有的以公社为主体的生产机制逐渐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实行“联产承包”。

高岔生产队也是顺应历史潮流,将原有的一个生产队一分为三,即分为上队、中队和下队三个生产集体,全村土地也一分为三。

到了1980年,三个小队又开始解散,全部实行“包产到户”,生产队的所有生产资料,包括土地、牲畜和工具等全部重新划分到社员手中。以家庭为基本单元的生产生活模式又一次回归。

由于生产力的解放,商品经济理念逐渐被人们接受,高岔的经济发展迅速进入了一个快车期,尤其是在1983年和1984两年,风调雨顺,粮食产量增加,家家在当年能吃饱的前提下存有了余粮,有的人家储存的粮食可以吃好几年。用当时老百姓调侃的话说:“再遇上两个六零年也不怕”。人们原有的以吃杂粮为主、喝稀饭的艰苦生活,逐渐被以吃白面为主、有肉有菜的温饱型生活替换。

可以说,“饥寒交迫”这一概念,就是从这个时期逐渐被高岔人所“遗弃”。村里再也听不见小孩喊大人、大人喊小孩回家“喝汤”的吆喝声了。

由“喝汤”到“吃饭”,这无疑是一个质的飞跃。

我后来虽然离开了这个地方,但直到现在,我也很少听说村中有常年“挨饿”的人家。

然而,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这就是,有限的资源供给和人口增长需求不匹配的矛盾日益显现。

全村的土地资源没有增加,传统的耕作模式没有改变,粮食单产也没有大幅增加,而人口却逐渐逼近300人大关,整整比解放时期的80人多了200多人。

前面已述,高岔全村可耕种地约2000亩,在不歉不丰的年成,所种作物的平均亩产也达不到100斤(当时小麦为主产,产量相对较高,莜麦、糜子、谷子等产量最低,估计只有几十斤),就算是有100斤,那么算这样一笔账,全村2000亩地,扣除种植胡麻、苜蓿、草谷等饲料等占有的土地外,可种植用于吃饭的土地约1500亩,一年的产出就是15万斤粮食(这已经很理想化了)。而一个人以每天消耗1斤粮食来估算,一年消耗365斤,全村300号人年消耗粮食至少也得11万斤。当然这还不算用于羊牲口、猪、鸡的饲料消耗。可以看出,就算是遇上一个较好的年份,人们在当年温饱的前提下也只有能预留一个季度的存粮。

为了扩大粮食生产,也为了防患于未然,人们纷纷开垦荒山,一时间,村里面所有的山坡只要人能站住的地方都被挖成了地,种植一些秋田作物或草谷。

有限的资源和人口增长矛盾的第二个最大集中点是用水问题。

当年,高岔在“井滩”位置,有前人及后人们相继挖掘出的上十口水井,其中:用于人吃的甜水井5口,用于养牲口饮用的苦水井也有5口,一直以来,基本可以满足全村人畜用水需求。

但是到了这个年代,渐渐地,人们感觉,水却越来越紧张。主要原因除人口增加外,更主要的是牲畜数量的急剧增加。家家都养牲畜(马、骡、驴、牛),平均每家约1.5头。高峰时期,全村的大型牲畜数量约有六七十头,羊估计也不下一两百只,猪也是至少一家一头。

曾几何时,每一个日升、日落时节,全村所有人家所养牲口陆陆续续被驱赶着来到“井滩”,甚至于周边如阳屲村的人们都来到高岔取水和饮羊牲口。一时间,井滩上驴欢马叫,人声鼎沸,尘土飞扬,伴着家家户户升起的袅袅炊烟,久久回旋在村落上空,在晚霞和暮色的映衬下,形成一道美丽的田园风景画面。其壮观场面决不亚于千年以前“走马坪”的那段辉煌历史。

也曾几何时,遇上干旱年成,地下水位下降,井里少水。这时候便出现了全村人排队等水的境况,有的人甚至下到井底“刮水”(我曾经也是这个队伍里的一员)。日里夜里,坚守在井边、或直接下到井底(从井中挖井时留下的台阶上下,其实是最危险的,稍有不慎,失足掉下去则性命难保),等待着井底那如同“打点滴”般渗出的一滴滴生命之水。

在家乡附近地域的七邻八村,由于上天没有赐予他们地下水,遇上干旱的年成,窖水早已用完,于是也纷纷赶来高岔讨水,或肩挑,或车拉,更加剧了全村人用水的压力(高岔在那个年代基本上没有水窖,用水都依赖于这几口井)。

繁华背后总落寞,一枯一荣天安排。

今天的高岔,这片曾经吹奏生命笙歌、热闹非凡的“井滩”,已是荒草疯长之地,曾经的喧嚣和期待的眼神都变成了一株株杂草,滩荒井废,繁华落幕。

多年来,我每每回老家一次,都会静静凝视这块弹丸之地,且每每都会有种黯然伤神的感觉。

我曾想,没有了井,缺少了那甘甜水汁的喂养,高岔的灵魂则黯淡无光。这也是我反复强调的,高家岔之所以为高家岔,就是因为它有甘醇的水资源。否则,千年以来的那些文明何以生根?不仅如此,冥冥之中我还感觉,这甘醇的井水,不仅在过去给祖祖辈辈的人们带来智慧和灵气,更是照亮后人们世代生存、充满睿智、铿锵前行的一盏心灯,人们没有理由让它荒废。

这里,我再次强调,从现代健康卫生的角度讲,井水,质好于窖水。合理开发饮用脚下的井水资源利在当下,功在千秋。

 

(高岔井滩位置——图为废弃的枯井。王子平拍摄于2016年初夏)

回到前文。高岔牲口的急剧增加,不仅是消耗了水资源,还有柴、草资源。要养活如此众多的羊牲口,必须要有众多的草料,仅仅靠每个家庭种植苜蓿和草谷之类的,已经不能满足其需求。于是人们又纷纷抽出劳力到处铲草。

到了矛盾最为集中的80年代早期,漫山遍野已经没有了可以作为柴、草的可用资源,不管是夏天的绿色植被还是冬天的枯柴枯草。这一点我最有体会,曾经我背着一个背篼,整整一个上午,转遍了高岔大半个山头,也难以铲满一背篼草。

地下长的植被没有了,动物也不见了,飞鸟销声匿迹,小时候曾经见过的狼、狐狸、野兔、嘠拉鸡(土语,野山鸡)、喜鹊、乌鸦、扑鸽(土语,应该是野灰鸽子)、烂磨(土语,形体最大的一种老鹰)、黄贝(土语,鹰类的一种)、布谷鸟等等都不见了踪影,甚至一时间连燕子、麻雀也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是,蛤蛤(土语,读ha ha)和黄鼠却泛滥成灾,专门啃咬庄稼、破坏植被,有些地里被折腾得千疮百孔。

以上情景,回头想起,有太多的无奈,也有太多的酸楚。

痛则思变。用什么方法解决这个问题呢?最好的办法就是人口迁出或外流,通过减少人口的办法来缓解资源供给压力。

于是,高岔新一轮人口迁出高潮又一次到来,到了90年代初期,村中有一部分人已陆续迁往外地。

可以看出,后来几十年中,高岔在没有迁进一户人家的同时,有12户、约60口人迁往外地(不包括上学户口迁移和常年在外打工人员)。

往后,随着高考升学迁出、外出打工人员的增多,高岔的人口逐年呈现下降态势。尤其是青壮年人口外流现象更为严重。近些年,我几乎每年都回一次高岔,但每一年都有不同的感受,最多的感受是,往日生机勃勃的喧嚣不再,绿满田野的景色不再,人声喧哗、驴欢马叫的场面不再,“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的激情日子不再。

荒芜的田地,丛生的杂草,遍布原野,连同村中剩下的那一个个老弱病残的躯体,正如李清照笔下的“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仍固守着一份执着,在年复一年中演绎生命的存在和期待。

在一个远方游子的心里,我多么希望它充满生机和活力,就算天荒地老,也希望它千年不老。也不要说在我们这一代人有生之年,即便到了后人的后人,还有人能够知道这里是一个曾经梦幻般的家园,知道他虽没有楼兰古城那么有名,但仍有人把它装在心里,就算游走在高楼大厦的繁华都市,回望的一瞬,高岔便在,乡土乡音便在——

不在乎,它乡江水泛舟绿几许,只怀念高原冷月照几春。

不在乎,窗外茶肥蕉瘦群争艳,只迷恋荒塬无垠尘飞扬。

(村中秋田成熟的谷子,马燕宁拍摄于2014年重阳节)

前期作者文字链接:

《千年不老之高家岔(十一)浴火重生》《千年不老之高家岔(十)城门炮响》《千年不老之高家岔(九)红色标记》《千年不老之高家岔(八)民国之殇》《千年不老之高家岔(七)地主庄园》《千年不老之高家岔(六)山摇地动》《千年不老之高家岔(五)烽火狼烟》《千年不老之高家岔(四)平川走马》《千年不老之高家岔(三)匆匆过客》《千年不老之高家岔(二)地名由来》《千年不老之高家岔(一)流星划过》《千年不老之高家岔(题记)》《千年不老之高家岔(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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