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位老师

作者 陈旭

按：老师作为每个人成长道路上的领路人，以无私的付出给予了我们人生认知和知识技能，在教师节来临之际，谨以此文，感恩曾经教导过我们的老师，诚心道一声“老师辛苦了，谢谢！”

不论人们一提到老师，是否就会联想起“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的古文句，但我却深深地确信高中语文老师，曾经苦口婆心说过的一句似乎解惑的话，“同学们要珍惜现在背诵古文的机会，你们读理科的，高中毕业后，可能不再有机会像这样认真去读诵一篇古文了”。大学毕业到现在工作数年，一方面我越发地体会到这话的确凿性，另一方面也感觉到学生时代有位好老师指引的可贵性。倘若他们的言行，日后还能时时寻味起来，点滴受益，便丰富了一些上学读书的意义，思忆冲印出的负片也会带上了五彩斑斓的色调。

认认真真地学，痛痛快快地耍

我是在老家镇中心小学校读的书，也是新学校修建后第一批入读的学生，开学报名那天，父亲开着三轮车载着我和从老学校搬出的桌子，自然是洋洋得意般的开心。贴着崭新白色瓷砖的六层单排新教学楼，可以让每个年级的学生有属于自己的“地盘”，从跳房子、捡子到跳拱马，都可以玩得风生水起，互不干扰；四百米跑道——即便那时还是未完全平整的黄泥道面——可让我们在每年举办校运动会时奋勇向前，也可为揪了女同学头发的男同学提供逃跑路线；六个水泥筑的乒乓球台是最为火热喧嚣的地方，成群的学生排队围观，目不转睛，只等每场六个球打完，输家下场，麻利儿地接过属于自己轮次的球拍，向留守在台子另一边的庄家考较起来……小学时光似乎没有过多的学习压力，偶尔下午安排的劳动课，自己还要带上家里翻出的锄头，帮助学校除草和平整坡地，瘦小的同学还不能利索地举起锄把，有的索性就带来栽花薅土用的微缩版锄头，既不费力又能凑合地实践一番。

玩耍归玩耍，学习的主业自然是不能落下的，约摸记得新入学时才二年级，学校全日制建制已较完善，并没有一个老师兼任多个课程的情况，每一科老师都勤恳敬业，只是数学课教得倒有些迷糊，连握着拳头数“一月大、二月平”的月数口诀似乎教得也不明晰，加上老师浓重的川普口音让我们嬉笑不断，之后就更无心听其讲授的内容，学生听不懂，老师整张脸就皱缩在一起，憋红了脸，气急败坏地不断拨弄眼镜，竟有点哑巴吃黄连的委屈和怨愤。

第二年开学，数学课来了一位年轻一些、身材微胖的老师，姓雷，声音很洪亮，上课时普通话说得更好，却并没有戴眼镜，因为不会乱发脾气，还总能说笑着上课，我们便很乐意听讲，也听明白了许多。有时下午放学后，他会另外找一间空余的教室，把几个有学习兴趣的同学喊到一起，讲一些课本上没有提到却又陌生困难的知识题目。硬朗的黑板图，新奇的解题方法，配上亲切的四川话讲授，让我们感受到雷老师的“高明”，而后来我才探寻到，这些古怪题目就是所谓的“小学奥数”——毕竟没有带着要去参赛的目的，多见识一些新知识，开阔视野，学习起来倒是颇轻松，“你们想多学点，我就尽力多讲点，当初就是看你们实在接受不了王老师的讲课，怕耽误了，我才申请来教你们的”，雷老师收起笑容，正经地说道，像是在为我们鸣不平。

夏日里，当雷老师招呼着，“一会儿来吃西瓜哦”，我们便会毫不客气地跑到他教师宿舍顶楼的家中，分食完一整个大西瓜，然后逗他的小女儿姗姗，最后才心满意足地结队回家。周五放学，老师照例是不布置数学作业的，因为他认为，周末就该让孩子们放松玩耍，玩得好才能学得好，而他经常笑着挂在嘴边的话，“学，就要认认真真地学；耍，就要痛痛快快地耍”，至今依然回荡耳旁，一字不差。

后来，雷老师大约已经担任镇中心校的领导；再后来，他竟然又申请调到农村小学去当老师，我起初还不太理解，有次微信问他，他回答说，“农村学生不需要太多的领导，他们缺的是上课老师，我还是愿意去当老师教书的哦”。

刘二姐眼中的星星

那时小学没有英语课，读初中才第一次接触英语的课本教育，虽然对新学科充满兴趣，但在缺乏基础教育前提下，还是两眼一摸黑，找不出入门门道。初一的英语杨老师绝对是上了一年课也没有给我们讲过单词音标知识的，而且将“照本宣科”精神贯彻到底，基本是带领我们读着不明不白的课文，也许还要时时提防读出川式英语的口音来。这使得满腔热情想学好英语的我，既要在课间不断求教一位降级的女同学如何拼读单词，好用汉字标音，又要揣测这个老师是否是个二把刀，寻摸个机会痛诉一番他的“罪状”。环境惨淡，一无天赋二无引导，上学期第一单元英语检测，没有及格，半期考试，也勉强是六十多分。

母亲好像看出我的惶恐，说找了老师辅导一下，约了时间，周末到她家中。这是一位在临班教初一英语的年轻女老师，年长我约七八岁，短发白皙，略带婴儿肥，打扮中性，干练洒脱，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有神。因为父母辈熟识的关系，私下里便可以称她为“刘二姐”。从最开始的入门对话讲起，到音标、发音、语法、句式，我久积的问题得到了细致的解答。有时晚了还留我们吃了午饭再走，而她也决计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就这样，每周六上午半天的辅导持续了一个多月，先前的浮云疑障一股脑地拨开了，如同佛家讲的点化顿悟一般，我切住英语学习脉点，找到入行的窍门。辅导快结束时，大概也能在刘二姐家门口走廊上，用简单的英语对话和同去辅导的两位女同学开玩笑了吧。

初二进行班级整合，我分到刘二姐担任英语教学的1班。一天她骑着女士小摩托到我家门口，大声喊我下楼，送了我一本她从县城买回来的英语教辅书，“好好学习，趁着假期把书上的知识多看一下”，她闪着星星般的眼睛，恳切地跟我说。这是我人生第一本正式的英语教辅书，我一直珍藏在家中，也珍藏在心里。或许有了先前的开悟，加上多看书的缘故吧，我已能提前预习单词，而绝不再靠汉字标音，刘二姐英语课上的提问，我也积极举手回答。初一过后，直到初三毕业，一百分的英语试卷我没有低于过九十分。

初三我到县城中学读书，刘二姐好像也在不久后考调到了市里面，时间过去多年，我还依旧能够记起她动听的英语发音，和她眼睛里时常闪烁着的星星。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

我在泸州高级中学校（简称泸州高中）的语文老师是位年级组长，叫周渝，和三国名将周瑜就差了一个字。四十出头，留的却是贴头顺发，镜片虽厚，也盖不住他矍铄的目光。坚持晨跑，冷水洗浴，走起路来都是疾风带雨，没有半点拖沓。眼镜里穿出的眯眼魅笑配上语文课上的博学多识，一度让语文课成为班级里最受欢迎的科目之一，尤其是班里的女同学，每当诵读《赤壁怀古》时，常常是拔高了音调，齐声念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这时周老师便会故作正经地“咳咳”两声，缓缓地厉声喝道，“怎么读的阴阳怪气的？”这一问，显然把自己摆在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境地，女同学们顺势收敛一下，憋住了笑意，还只等着下课后围着讲台问问题，抑或要抓着周老师那块常年戴着的运动型数显电子表，半嘲笑地说一句“一把年纪了，还戴着个电子表啊？”

高一每周末的周记练习是逃不掉的“恶梦”，当周老师用清秀隽永的行书在黑板上写出作文题目时，教室里就会“哀鸿遍野”般发出阵阵叹息，“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跟个老头子一样，看看我，每天还在用冷水洗澡呢”。周三发下周记本，上面有工整的朱红批语和分数，接着，一整堂课就是对作文主题分析，写作方式和方法的讲解。我不知道这一年的周记练习对我往后的写作能力是否有极大的帮助，但在古文的学习上，倒是清楚地记得，是周老师让我们知道了“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的称呼，学会了诗词格律上“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要求，清楚了“山南水北为阳”的常识，懂得了“崩薨不录卒”的区分……

如果有人问我，是不是专门去学练过“诗词歌赋”，我会回答“没有”，只因为高中时遇到了一位功底深厚、宽严恰到的语文老师：他可以准确地告诉你某个字在两版《现代汉语大词典》中读音的差别；也可以让你感受他八十年代四点钟起床读书备战高考的猛劲；甚至他以年级组长的身份，严肃斥责某些同学留了怪异长发，并要求立马剪掉时显示出的固执劲，都能让你内心一颤，转而佩服他的“刚直不阿”。祈愿课程表上能多分配几节语文课，因为在这课堂上，不用付出过多的压力成本，就可开心地受益匪浅，这就是我们高中语文课的丰满富余和无穷魅力。

每个人在不同的学习阶段都会遇到不同的老师，他们怀着教书育人的初心，给了我们在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给养和慰藉。如果说出门遇贵人，我想，老师就是人生道路上永不缺席的贵人——三尺讲台，上上下下——在台上，他们不仅精心造就一个知识与命运的转化过程，还勾画出了学生的人生格局；在台下，他们只是诚心目送最终会远去的我们，“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