稖头挂子
□黄继瑜
大集体时候,籽种都是生产队拣籽粒饱满的留下,到来年适时播种。小麦有小麦种,黄豆有黄豆种,稖头(玉米)有稖头种,山芋有山芋种……小麦种和黄豆种留在生产队库房里,任凭老鼠偷吃多少,也养肥了一些“硕鼠”。山芋种贮藏在大山芋窖里,有人看守。稖头种最好收藏。稖头从稖秸上掰下来,社员们拣个头大的,虚头少的,只撕开皮不拽下来,两两的扣在一起;再用稖头皮搓成绳,摆上十五对稖头,系紧绳子,就是一挂子,我们那里称做稖头挂。稖头挂分给社员各家保管,弄少了从来年的口粮中扣除。各家拿到稖秫头挂后,挂到灰锅屋里的墙上,让炊烟熏。说熏过的来年种肯出苗,且稖头苗少生虫。
那时候,各家各户都有每口人一份的自留地。我家当时有五口人,半亩自留地,全种稖头。母亲为了省着吃,也将稖头串成稖头挂子挂在锅屋里。到了冬天下大雪,母亲取下两穗稖头,掰下粒子,拌上草木灰,放在锅里炒稖花子吃,那才叫一个香呢,比现在炸花机炸的好吃多了。
我有个堂哥,比我大几岁,到结婚成家的年龄了,托亲拜友介绍对象,终于有母女二人被媒人领进门了。看了堂屋也还可以,收拾干干净净的还凑合;看堂哥,老实人,个子高高大大的,还行。女方母亲去了锅屋,虽黑,也还干净,锅碗瓢灶,一应俱全。望望墙上,啥都没有,二话不说,拽了女儿就走。
当晩,听媒人说,嫁女看锅屋,没了稖头挂,日子怎么过?原来是女孩母亲没看到稖头挂,这门亲事黄了。
第二年,堂婶省吃俭用,勒紧裤带过日子,锅屋里挂上四五挂稖头挂。经媒人说合,一位残疾女孩看中了堂哥。相亲前,堂婶还去我家借两三挂稖头挂挂在锅屋的黑墙上,像士兵在校场上排队集训一样。亲家母看到锅屋里那么多的稖头挂,堂屋里也干净亮堂,当时就拍板定下了这门亲事。
那时候,物质匮乏,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来形容并不为过。不管怎样地忍饥受饿,各家各户也没有敢吃生产队稖头种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实行分产到户,老百姓有了饭吃,结束了忍饥挨饿的历史。稖头挂挂锅屋的事人们仍在做。二三年过去,籽种也“咸与维新”了,各乡镇都有了籽种站,专门卖经改良后的良种,尤其是杂交水稻,更受老百姓欢迎。杂交水稻出现吨子田,杂交玉米每亩可达一千五百斤……“万斤山芋,一吨水稻”的神话,全都成了现实。人们的温饱问题全部解决,又开始迈向小康之路。稖头挂和生产队、社员一样都成了历史名词。人们再也见不到被熏黑的稖头挂了。
现在,人们过上了小康生活,餐桌上天天都有鸡鱼肉蛋。我常常回忆起大集体时的生活,缺衣少食的,那自留地收的稖头挂,帮助不少人度过了那艰难的岁月,用黑稖头加草木灰炒的稖花子,是那样的香甜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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