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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12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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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趣/闻


一川

  

活雷雨

      暑假,鬼天热死人,鸡柳趴在树上撕心裂肺叫着,我在家无所事事,吊儿郎当,穿着大裤衩在村里瞎转,找鸡柳狗子。村头卢二爷光着头,也光着膀子,蓝色大腰裤子用一根白布条扣着,裤脚挽到箍腿盖上头,脚上穿着解放鞋,准确说,是拖着解放鞋,因为解放鞋太破烂,后跟都磨秃得了。卢二爷站在槐树下,笑眯眯的,抬起右手芭蕉扇,向我招着。

       我不耐烦地走过去。

      卢二爷瘪着嘴,笑着说,村里数你学问高了,我考考你,活雷雨到底是什么雨?

       活雷雨?我第一次听说。

      地理我学得不错,每次都能考七八十分。

       我也疑问,雷雨还分死活,哪个说的?

      卢二爷咂咂嘴,说,你天天没听广播里鬼喊啊,今天有暴雨活雷雨,暴雨活雷雨啊。

      我恍然大悟,弯着腰笑,都笑岔气了,肋巴骨都笑疼了。

      我止住笑说,或雷雨,就是暴雨或者雷雨。是或,不是活。

      卢二爷还是摇头不信,说,暴雨就是暴雨,雷雨就是雷雨,什么活不活的。

      我生气地拿起路边一根树枝,在地上写“或”,旁边打√,“活”旁边打×,卢二爷看都不看一眼,因为卢二爷不识字。

      卢二爷撇着嘴,歪着头,使劲挥着破芭蕉扇,像撵苍蝇一样,去吧,去吧,看样你这书啊,念也白念了。

青该打狼——两头怕

      淮阴方言,“该”就是秸秆,稻该子、麦该子、棒(玉米)该子、朝葵(葵花)该子……该,取其音,和“该”的本意一点关系都没有。

      “青该打狼——两头怕。”第一次听到这个歇后语,感觉很新鲜。那时候,学生迷上猜歇后语,就像现在小学生喜欢脑筋急转弯。自己说一个,别人猜不出来骄傲得不得了。每次听到新鲜生动的歇后语,都饶有兴致。比如“癞鼓歪(癞蛤蟆)趴脚面上——不咬人格贱人”,格贱,就是恶心,瘆人。这样通俗风趣的语言,只能产生在乡间田陌。

      这个歇后语是已去世30多年的秃四叔说的。父亲弟兄四个头都秃得厉害,据说是祖父在父亲小的时候,在街上买了一把二手刮头刀,这个愚昧憨厚的男人以为省了剃头钱,说,来来来,一个一个来。结果四个儿子都满头害疮,最后变成了秃子。

      再回到这个歇后语上。刚改革开放时,秃四叔跃跃欲试,先是到村隔壁的鱼种场,赊鱼苗,用自行车背着到各村小鱼塘放。我的一个堂兄弟在鱼种场当副场长,秃四叔能赊到鱼苗。后来我这个堂兄弟对秃四叔很有意见,说他不按规矩出牌,人家联系好的卖家,他也去挖墙脚,一桶鱼苗朝塘里一倒,反正赊来的,过年前后起鱼再给钱。

      我怀疑他这种生意作风和我谈话有一定关系。

      那次中午他正坐在院子里喝酒,面前一碟子炒韭菜。我找他儿子玩,他每次看见我都高兴,拉着我和他谈天说地。他喝酒很兴奋,我自恃读了两本书也想一吐为快。

      我说,我最近读了一本奇书《厚黑学》,做生意脸皮要厚,心肠要黑。所谓“黑而无色,厚而无形”。

      说得好哇!秃四叔用筷子使劲敲着桌边,两只筷子都震飞了。四婶骂他疯子,他不予理会,醉眼迷离说,说得好啊,说得好啊。脸要厚,心要黑。就跟我卖鱼苗一样,我放鱼苗,就这一桶一千尾,朝塘里一倒。他们怕我少给他们鱼苗,我怕他们过年不给我鱼苗钱。青该打狼——两头怕呢。

      狭路相逢,人狼对峙,人用这个什物来打狼,心里确实够怕的,因为这东西毕竟不太结实,容易断;狼不知道人拿的武器是什么质地,心里暗忖,挨一下估计也受不了哦。双方比的是心理。

追风老人

      二供子每次开县里粮食局黑普桑回家,都对着后视镜整理一下分头,然后用手掸掸裤脚,其实发型一点没乱,裤脚也没有灰尘。然后厉声撵着村里围观的小孩。一边去,一边去,弄坏你赔得起吗?

      小孩就站得远远的,让二供子感觉到安全距离的地方,使劲闻着空气里残存的汽油味。

      等到汽车轰地一声开走了,掀起一路灰尘,小孩子便在灰尘里跟跑,直至望尘莫及。

      二供子学名张木昆,村里小学读书,试卷上姓名写得歪歪扭扭的,新来的老师误读为“张棍”,排行老二,大家都亲切地叫他二棍子,淮阴靠近沭阳,方言把“棍”读成“供”音,大家都叫他“二供子”。

      二供子家城里有关系,便把二供子安排到县城粮食局开车子。苏北夏天热死人,村里刚通上电不久,有的人找关系才能买到一台长城牌吊扇。隔壁儿子结婚,女方陪嫁落地扇,并且还能摇头,那是专门放房里给新娘子吹的。

      二供子怕父母热着,找关系弄了张票,买一台落地扇,老两口又高兴,又抱怨儿子乱花钱。二供子匆匆忙忙把电风扇装好,插上电源,开启了一下,说领导有急事,一溜烟走了。

隔壁新娘子来借东西,隔着门帘,一看张大娘端着板凳移来移去,张大爷拄着拐棍跟着移来移去,新娘子莫名其妙,调开门帘,原来是落地扇摇着头呼呼转着,老两口正在追风。新娘子掩口笑着。

      张大妈看新娘子来,唠叨说,这死小揪,买半天买个坏的。

      新娘子赶紧上前,提起按钮,笑着说,这下好了,名牌,你儿子是孝子。

      张大爷嘟囔说,不如买个电扇,吊屋顶,一家吹。

       新娘子脸一红。

      张大妈一看明白了意思,连忙说,都买,都买。

自行车放蚊帐里

      70年代,自行车金贵,我们一个村几十户人家,也就三五个在城里上班的和大队书家记有,就这也大多是买人家二手的。如果看见有谁骑一辆崭新的凤凰或永久牌自行车从村里经过,比现在奥迪宝马轰动多了。关键是你能花得出钱,买不到货。

      谢大,村里一个老光棍,三十多岁,不麻、不瞎、不瘸,不痴,也不傻,光光堂堂,一表人才,愣是没说到媳妇。据说他曾经喜欢村里演出队一个姑娘,结果人家嫁到上海郊区去了。再有人提亲,就入不了眼了。

      谢大,有一次骑着一辆自行车回村,新簇簇,永久牌。据说,他有一个战友在城里供销合作社。

      谢大对自行车爱惜有加,就是他亲爹借他自行车骑都不行,更别说别人了。谢大从部队退伍,是个干净人,讲究人。怎么能容忍你骑着他的自行车磕磕碰碰,或者驮口袋粮食,笼头挂两只鸡子。

      谢二、谢三都成家立户了,谢大也一个人盖了两间房,和父母分开住。谢大不大与村里人交往,也很少有人到他家遛门。村里人认为,房里没个女人,不能算家,最多说是个睡觉的地方。

      傍晚,村里人经过谢大家,大多会看见谢大在擦自行车。他用纱布条来回荡着每一根辐条,然后直起身从不同角度端详着,发现一点瑕疵,便又弯腰蹲身,还努嘴使劲吹。

      村里人说,谢大对自行车,比对小媳妇还上心。当然他还没有媳妇。

星期天回家,二供子在村口和几个人闲聊。二供子说,乖乖,我认为自己是个细心的人。上次到谢大家遛遛门,家里收拾得一了不当,还有花露水味,女人房间都没有谢大房间干净。我说,大哥你心爱的自行车呢。你猜都猜不到,他竟然把自行车放在从部队带回来小帐篷里,还有专门车库。

      二供子弯腰掸了掸裤脚,弹了一下手里的烟灰说,比不了,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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