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过年
□吴波
人到中年，总是感叹，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2023年，新的一年已然来到。过了元旦，离农历春节就很近了，这是中国人心目中真正的过年。想到要过年了，就想到过往，年龄增长，越来越怀旧了。在我童年、少年的记忆里，下乡过年，是特别深刻的事情。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童年的我生活在乡下外婆家，过了腊月二十四送灶日，离过年就特别快了，“孩子盼过年”，几岁的我倒真是特别盼望过年，因为过年，母亲就可以从城里回乡下来了。大年三十中午，在城里工厂做临时工的母亲就回来了，我就有好吃的了。
1985年，父亲从新疆调回淮阴工作，而我坚持在乡下小学上了一年级，过年时，还是父母带着姐姐下乡来到外婆家过年。1986年秋，我回到城里重新上了一年级，此时，外公的六个子女中，除了最小的三舅，其他舅舅姨娘都已结婚成家了，而且基本都在城里，到了过年时，大家都要下乡来，而且，都在大年初二上午下乡来团聚、过年。
我们的家在市区地委附近的淮海菜场，外婆家在原清浦区黄码乡许庄村，相隔不到30里，但是在那个年代，下乡一趟，尤其是天寒地冻的大冬天下乡，还是比较艰难的。大年初二一大早天刚亮，父母就喊我们姐弟起床，收拾一下，骑自行车下乡了，此时气温比较低，乡下的路面还冰冻着，骑车好走，太阳升上来化了冻，满路泥泞，那自行车就很难骑了；要是腿走，鞋子沾上烂泥，越走越重，走到最后根本走不动。父母一人一辆车，分别背着姐姐和我，走淮海路，过水门桥，到大运河桥，下了桥坡子向东经过轮窑，到四支渠边向南，此时都是乡村土路，坑坑洼洼，好在都还没化冻；从四支渠向东到五支渠边，再七转八转，最终到达通往外婆家所在庄子的一条小路上，时间已是上午九十点钟，路面有点化了，车不好骑了，我们都下来腿走，踏着泥泞，走得歪歪扭扭，倒也很有意思。这不到三十里的下乡路，我们一家四口大概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
待我们走到外婆家四间大瓦房前，外公外婆早已在屋前开心地望着我们了，比我们早到的大舅一家、大姨娘一家都已经在家里了，大家新年见了面，互相问好，谈笑，很是热闹；我们姐弟和庄上的小伙伴们玩去了；外婆姨娘母亲们在锅屋里忙着饭菜；外公、小老爹、舅舅、姨夫们在屋前晒着太阳继续等其他的姊妹们下乡来。三姨娘一家来了，二舅家回来了，等到中午，最后到来的肯定是二姨夫一家人，二姨夫家在大运河北边的蔬菜队，就隔一条河，离得最近，却往往到得最迟，因为一清早二姨夫二姨娘要到城里拉粪回家，然后还要在菜地里忙到快中午才能收拾下乡来。
大年初二这一天上午，外公的六个子女、小老爹家的大姨娘，六七家人都下乡来了，大家团聚一起，过年真是热闹。中午，外公舅舅姨夫们在桌子上喝酒，喝得尽兴，一直喝到下午三四点；外婆姨娘舅妈们在锅屋操持饭菜，吃饭闲聊，怎么也说不够；各家的孩子聚到一起，家前屋后更是有得玩，不知疲倦。很快，天黑了，晚上，大家都不回城里的，大人们继续喝酒，然后打麻将，一打一通宵，有的是精神；外婆姨娘舅妈们分别睡在东西头房的大床上，说说笑笑；我们孩子聚在一起，烤火，玩闹，吃东西，困了找不到地方睡觉，大人们总是开玩笑：打点糨糊，把你们都贴在墙上睡觉。一夜过去，第二天上午，二姨夫一家趁着路没化冻早早回去到地里做事情去了；晚走的我们不急不忙，吃了中饭，待到下傍晚路上再次冻了起来，才骑上自行车回城里来。
这就是那个年代我们的过年，下乡过年，一大家子人都要经历路途跋涉，才能聚到一起，开开心心吃饭，高高兴兴一整夜。
时光飞逝，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外婆家所在的村庄早已拆迁，乡下不再是乡下，大家都住进了小区住上了楼房，家家也都买上了车，交通特别方便了，过年还会聚到一起吃饭，但是再也没有当年下乡过年的那种热闹气氛了。
吴波
作者简介：吴波，男，网名：荸荠。1979年5月生，江苏淮安人，中学政治教师，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清江浦区作家协会理事。2005年起在报刊发表文章，已约千篇逾两百万字。著有文集《里运河北大运河南》《清江浦家常饮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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