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杏花
□一川
立春刚过,气温稍回升,下了一夜细雨,早晨出来,在小区门口转角处,一株杏树竟然率先醒来,爆出三两朵杏花,挂在褐色的细枝上,有点单薄,有点惨白,有点凄美。此时,小区里,还没有一棵树冒芽,没有一种花开放。这几朵杏花算是占取春风第一枝了。
看见这枝微雨中的杏花,不禁想起了如烟似梦的过去,想起了故乡园中的那一树笼着烟雨的杏花。
杏花,是故乡春天里最为常见的。远看是一片白色,走近细看才稍见些红晕。杏花色泽浅,香味淡,花形小,与桃花、李花、梨花比较,实在算不上出众。就如同村里起名叫杏花的姑娘,印象之中,总没有叫桃花的姑娘面色红润,没有叫梨花的姑娘皮肤白净,没有叫李花的姑娘性格憨厚,甚至没有叫豆花的姑娘活泼俏皮,杏花吧,应该给人的感觉是孤单的,瘦弱的,羞涩的,但骨子里透出一种倔强。
春雨潇潇,如果你行走在梦里的故乡,在小桥上,看见一个瘦弱的女孩,挎着笨重的挑菜篮子,低着头,垂着鬓发,看见陌生的你,眼神躲闪,含着一丝忧郁和惆怅。或者你走近一户人家,那个蹲在井台边的女孩,露出细细的手腕,洗着粗大的蓝边碗,不时用冻红的小手,挽起一绺挂在耳边的头发,看见陌生的你,眼神中有一丝惊恐和慌乱。你轻轻的呼一声“杏花”,大抵是不会错的。
桃李杏春风一家。蒙蒙细雨中,杏花似乎总是起的最早,她似乎不愿与桃花和李花同行,一个人急急的走在前面,低着头,抿着唇,任桃花和李花在后面喊等一等,等到桃花李花跟上一点,杏花又迈开腿,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桃花在后面喊,杏花,你不如叫红杏吧。杏花在细雨中立住了脚,回过脸来,斜视一眼,睫毛上沾着水珠,冷冷说,你见过红色的杏花吗?李花说,诗人一定见过的。杏花沉默一会说,诗人见到了我,就不会这么写了。再说春色满园太热闹了,我不喜欢。
杏花觉得在写杏花的诗中,没有诗人写到自己,心里不禁更加的落寞呢。
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杏花读到这首诗,觉得心有戚戚,怅然若失。杏花觉得只有自己立在春雨里才是安然的,杏花就是因春雨而绽放,春雨就是因杏花而降落。立春而约,雨水而牵手,惊蛰而开。
全无星光的夜晚,漆黑一片,看不见雨势的大小,全凭听觉。春雨落在瓦上,落在河里,落在草窠里,也落在杏枝的肩上,落在杏花的鬓发间。这浓黑得化不开的夜,这细密得扯不断的雨,才是杏花最享受的境遇和福祉呢。杏花想在这样的夜雨里沉沉睡去,又不想辜负这夜雨的呢喃絮语和柔情蜜意。
清晨早起买杏花的小姑娘,名字或许也叫杏花吧?剪下一枝一枝,放在篮子里,杏花吮吸了一夜的春雨,显得饱满而绰约,就像穿上婚纱的新娘,明艳得晃眼。每一枝上都沾着水珠如梦里的泪痕,最终的命运应该是插在案头的陶瓶中,等到隔了些时日便萎落了。
诗人可曾于清晨的睡梦中听到稚嫩的叫卖声里,那枝杏花的叹息?
春天总是短暂的,只是做了一场湿漉漉的梦,杏叶的尖芽便万箭齐发,射落了花瓣纷纷如雨。等到幼婴一样的小杏带着褐色的绒帽躺在叶间,杏花的身影在迷蒙细雨的梦里也依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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