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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课老师顾以坦(《渐行渐远的故乡》之三)

代课老师顾以坦

《渐行渐远的故乡》之三

                     文/康麸子

      以坦是我们邻队的,曾经是我的同事,他全名顾以坦,在我们大队也算是个名人,他出名的原因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

以坦今年应该70出了头,在家排行第六,在他上面有5个姐姐,就这么一个男孩,在家自然是个“惯龙”,全家什么事都让着他,再加上在他们顾氏家族“以”字辈分又高,能大能小的事情庄邻都不计较,估计他争强好胜的个性就是由此而来,他自幼聪颖过人,在涟水中学读完高中便回乡务农。并不是学习成绩不优秀,而是因为家里成分过高,在那个唯成分论的年代以坦文化成绩再好也是白搭。
       回乡归回乡,但不一定务农。都是乡里乡亲的,以坦能念书是公认的,所以附近的学生有做不上的题目都来问以坦。那任大队支书顾和之论辈分应该叫以坦六爹,恰好自家儿子也读初中,学习是个大山芋(方言:不透气不开窍的意思),于是大队支书找到以坦请他到学校代课,条件是必须让他儿子考上初三。(当时学制初三是需要考的,有初一初二的学校叫联办初中,有初三的学校叫完中)
       这个条件对于年轻气盛的以坦来说简直不算个事,从此咱大队就有了个“小顾先子”。“先子”就是当今的“先生”,在我们苏北农村,在我的记忆里,能被叫“先子”的都是有文化的人,比如给人看病的医生,给牲畜看病的兽医,教书育人的老师,都被尊称为“先子”,至于是“贤子”还是“先子”就无从查考了。

以坦刚出高中校门,比联办初中里的学生大不了几岁,课后和学生打成一片,圣人有云“亲其师信其道”,所以他上课学生们都肯听肯学,他所教的班级教学成绩竟比公办教师高出不少,让校长在乡里长了一回脸。大队支书的儿子仿佛也开了窍,居然也考进了乡初中,毕业后入伍从军则是后话了。
       以坦的课慢慢地就代下来了,那个年月公办教师的工资也不高,而且还是从乡镇财政渠道拨款的,基本上是半年发一次,里面还会有不知道什么人摊派的铁路股票啊高沟酒之类,这样下来临时代课的顾以坦倒简单得多,从会计处打条借款应付家用,等办公费用下拨一次性扣发。没有比较就没有失落,下棋、打麻将、掷骰子、喝大酒,以坦是一样没落下。
       渐渐的,“小顾先子”变成了“顾先子”再变成“老顾先子”,以坦也完成了人生的答卷:结婚,生子,起新屋……

1990年我到了这所学校上班,和以坦做了同事。我们两家是紧挨着的两个生产队,辈分无从序起,但他年长我20多岁,如果我不是自幼随父亲外出读书,在家肯定是以坦的弟子,所以我尊他“顾先子”(因为都屋前沿后住着,老家人彼此称呼都是不带姓氏,只叫名字,绝无不敬之意),因为我在家排行第四,他就叫我“老四”。随着社会的发展学校逐渐上了正轨,学科教师也渐渐配齐,以坦所教的学科也是变来变去,除了外语他数理化样样都行,这一年和我同轨教初一语文。
      因为邻庄所以我们经常一起来去,顾以坦是特别有趣的人。
       以坦乒乓球球技一般,但粉丝甚众,每次打球无论胜败他的明星范是公认的,奋力抽杀必发出怪叫声,可以和《唐山大兄》中李小龙的叫声媲美;如果抽杀、救球成功或胜局,必以世界冠军夺冠时高举双臂小跑着绕场一周仪式向观众致意,围观的师生必定报以热烈的掌声。听爱打麻将的同事说以坦牌风硬朗,牌品一流。我虽然不打牌,但也记得以坦有句麻坛名言:输呗,反正这钱也不是我家造出来的!
       以坦最擅长的是下象棋,他的棋艺在我们周边肯定是第一,关于他下象棋的段子流传颇多,有次和同事放学后下棋,杀到眼红两人开灯夜战,等我们早上到校他二人鼻孔都燎发黑了,原来夜间停电两人估计到家肯定被骂,索性点煤油灯战到天亮。至于他到涟水在象棋摊逗留而耽误事的情况,那更是数不胜数。1998年是敬爱的周恩来总理诞辰100周年,学校租车组织我们去瞻仰周恩来故居。午饭过后眨眼功夫以坦就不见了,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当时没有BP机没有手机,最后大伙等瘫兴了只能先回涟水。第二天他也正常到校,原来是在镇淮楼下象棋摊相眼的,天黑了才扒农用三轮车回来。后来同事常拿他名字取笑:不叫“以坦”应该叫“野蛋”,想撂哪里就撂哪里。
       后来学校升级成九年一贯制,公办教师的待遇大幅度提高,以坦的代课金却没有涨,再加上他的子女都成人:长女华清初中毕业嫁在不远的邻村,长子鹏飞高中毕业在广东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次子龙飞医学院毕业分在卫生院开始准备考研。以坦也50多了,课就不代了,开始几年跟儿子去广东,近几年就在学校附近的中心村买了房,早早晚晚能看到他,有时在散步,有时穿着鲜艳醒目的太极服在打拳,一如当年的洒脱。
       前两天在老同事群里上听人提起:以坦死了,而且是酒后死在本村的澡堂里。
辛苦了一辈子的顾先子,居然这么个落幕,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涟水就这么大,自媒体都在转发这条新闻:据了解,老人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外地工作,一个是医院的医生,老人去世后,两个儿子悲恸欲绝,伤心之余,兄弟俩一合计,觉得这纯属一起意外事故,不能怪人家洗浴中心,于是,便为老人穿上寿衣,将尸体运回家中,为老人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此举深受知情村民的夸赞。
       谨以此文献给曾经的同事顾以坦先生。
                       2018年12月25日午间

作者简介】康麸子,本名汤康,1970年出生,中学教师,业余喜欢徒步,骑行,手机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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