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之伤

                            文/郭文华

       前些日子，回老家村子上喝喜酒，看到好多十来岁的小孩，却一个都不认识，看着面熟却说不出是谁家的，更叫不出名字来，大有“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感觉。过去半大不小的孩童，如今都结婚成家了，有的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孩，这才猛然一惊，原来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也不知不觉到了中年。

      饭桌上和乡亲们家长里短的闲聊中得知，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几个同学已经不在人世了，心想。人到中年，真是一个尴尬的年龄段啊，上有老，下有小，身体不大好，单位的事没完没了。青涩的毛头小伙子犹如昨天，恍惚间，昨儿的生瓜蛋子，生毛桃子，如今的头顶早已毛发稀疏，空出一块不毛之地来，犹如天空的一轮明月，在月朗星稀的夜晚，照耀着静寂的大地。

      回头看看走过的岁月，风华正茂已成过往，趟过的岁月长河中苦乐参半，尝遍酸甜苦辣、人生百味。大凡五十岁左右的人，特别是男人，大多一肩扛着家庭的责任，一肩扛着单位的事业，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生活着，小心翼翼的应付着，家人有个头疼脑热还好说，一旦有个大病什么的，拎着头顶的头发抖抖也就那几根毛，拿什么去应付天文数字的医药费。在单位更是如履薄冰，生怕一旦做不好，惹毛了老板不开心，将饭碗不保，这个年龄的人一旦工作丢了，家庭的大厦也离将倾不远了。每天早点上班，晚点下班，在同事面前装着一个老前辈们榜样，在老板面前做出一个优秀员工的样子，尽管同事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老板对你的恭敬谦让也视而不见，但仍一副贾宝玉不读书也要装出读书的样子来。年迈父母留守老家，儿却也不敢请假回家看看，哪怕尽两天孝道。唬弄父母的理由多的是，父母是天下最好哄的人，一声忙就将父母打发了，你不回去看他们，他们却时时刻刻记挂着你，一旦你回去，一定会大包小包的将你爱吃的，将新鲜的土特产塞给你。一年到头在业绩和爸妈的埋怨声中，过着苦逼的生活。一天天的，掐指头，数日子，盼着节假日的到来，也好买点礼物，回家弥补对父母的愧疚。

      人到中年，一路走来，虽一路流岚霓虹，沿途风景秀丽，万山红遍，但却无心欣赏那一年四季的美景，只顾奔波在泥泞不堪的路上。一年又一年苦行僧的日子，周而复始的重复着，却从不抱怨，反而心存感恩，感恩来之不易的粗茶淡饭，感恩衣食父母的老板给予的工作，感恩太平盛世。

      人到中年，早已看透人间的沧桑和世道冷暖，但从不怨天尤人，更不会愤世嫉俗，相反却心存梦想，这个梦想比年轻的时候实际多了，梦想着多做点事，让老板觉得你是一个有用的人，是一个能为公司做点事的人，不为名不为利，只求有人记着你的好，只求有人对你说，你了不起，你很优秀。这个年龄的人，其实想法很简单，只要有人记着你，比什么都好，这个年龄的人，领导的一声赞扬，你会比小时候得到一张三好学生奖状更开心，更受用。

       五十岁左右的人还在奔命，不为别的，只想着让家人，让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过得好一点，为了自己的子女能少吃点苦，少奋斗几年，风里来雨里去，奔波忙碌，摸爬滚打，所有的事都一人扛着，忍着各方面的压力，忍着各种怨言，在子女面前是老子，在单位里是孙子，用笑脸迎合着所有人。

       五十岁左右的人活得艰难，忙活了一天，来不及掸去一身的疲惫和尘埃，回到家身心俱疲，看看一家上下没一个是你可以依靠的人，相反一个个都是需要依靠你的人。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你还有什么理由，为了一点点委屈，在领导面前锋芒毕露，争个高下呢？想好了一肚子可以据理力争的理由，最后不得不放下尊严，收起锋芒，夹紧尾巴，为了半升米，为了全家能活命的半升米而折腰。

       有人说，你就这么怂吗？不怂又能怎样？年轻时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心一横，脚一跺，眼一瞪，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不干了，老子炒你老板的鱿鱼。那时挥斥方遒，浪遏飞舟，年轻气盛，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如今岁月将棱角打磨的圆润光滑，在生活面前，除了一个怂字，你还能有什么？除了认怂你还能做什么？身后有一群你爱的和爱你的人，这个怂字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身后深爱着的一群人吗？

       五十岁左右的人，早已过了矫情的年龄了。少不更事时，苦了，累了，委屈了，回家可以对父母讲，父母就是自己的天，就是自己的地，指望父母为自己做主，给自己休憩的港湾，给自己安慰，起码可以撒个娇，第二天烟消云散，风轻云淡又是美好的一天。如今父母耳聋眼花，你说了，又能怎么样，徒增父母的烦恼。只能报喜不报忧，这么大了，总不能让父母为你担忧吧？心中的苦，肩上的担，受的委屈，只能自己受着，忍着，还要不露痕迹地忍受着，一层一层的用防水布包裹着，藏在心底里的角落里，轻易不抖搂出来，因为抖搂出来会感染自己身边的人，即使抖搂出来也没人替你分担，这份苦，这份累就是你该受的，父辈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怎么到你了就矫情了呢？只能半夜失眠时，自个儿翻身的时候，将深藏心底里的包裹打开，将包裹里的陈年往事，酸甜苦辣翻个身，一遍一遍的咀嚼，回味，像老牛反刍一般重复咀嚼，让过往，让酸楚，一遍一遍啃噬着自己的灵魂。

      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痛吗？痛！恭喜你，只要能感觉到痛，说明你还有知觉，说明你还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有奔头。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其实人生不也如此吗？少年时期如春花般烂漫，壮年时期如田野的庄稼硕果累累。中老年似夕阳西下，晚霞满天，人生只要珍惜当下美好的时光，热爱生活，乐观向上，不论是少年，还是中老年，都能活出自己的一番新天地，人生就会不虚此行。

作者：郭文华，供职于中船澄西船舶修造有限公司（江阴市衡山路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