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请后退

 

“为什么一定都要当演员呢？演员这个职业是一个最低级的职业吗？所有人都要来分一杯羹。”

 

点评歌手金莎、爱豆金子涵版本的《三十而已》时，章子怡情绪激动地说道。《我就是演员3》节目组的金句传播则迅速跟进，助其登上热搜。

 

按理说，观众苦爱豆演戏已久，对章子怡这番“门槛论”应该深有共鸣。事实却是，这一金句没能成功点燃公众情绪、赢得网友附和，反而成为了一次群嘲章子怡的契机。而鉴于《我就是演员3》不过才播出三期，章子怡积压多年的网剧《上阳赋》又即将与观众见面，我们有理由相信，事态还有下行空间。

 

此一时彼一时，古人诚不欺我。2017年，首档演技综艺《演员的诞生》在万众瞩目中开播，一度做到了让流量现形、让遗珠上浮，担任导师的章子怡也因状态保持良好、reaction生动真实而圈粉。

 

然而四年过去，不仅演技综艺大多沦为靠审丑撕逼博热度的伪爆款，也有越来越多遗珠戏骨因为各种原因翻车。观众固然讨厌流量偶像，但所谓实力演员的信誉也在不断下降中。这究竟是人们喜欢“造神”更喜欢“倒神”的隐秘心理在作祟，还是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

演技综艺

从“翻红大会”到“翻车轮盘赌”

 

“节目以演技为视角，为有实力的追梦演员搭建一个演技切磋的真实平台。”《演员的诞生》的百度百科简介中如此写到。

 

不难理解演技综艺最初为何能够得到高度关注。2016、2017年正是流量IP模式的鼎盛时期，上半年《孤芳不自赏》的抠图事件撕开了一道口子，观众的怒火倾泻而出；年内《人民的名义》、《军师联盟》、《白夜追凶》等一系列熟男群像剧的大热，则令人意识到实力演员的流量潜力，以及背后隐藏的观众对于演员业务能力的诉求。

 

于是，像《歌手》、《欢乐喜剧人》一样采取专业竞演模式的《演员的诞生》（浙江卫视）、《声临其境》（湖南卫视）应运而生。后者豆瓣评分高达8.2，在当时堪称一股清流。前者虽然未能抵抗住炒作的诱惑，太早转向“黑红”套路，却也凭借高热度令一批“遗珠”型演员广为人知。

 

然而，“匠心”、“追梦”什么的，说起来好听，幻灭也快得很。大家很快发现，许多一轮游、二轮游的选手在台上是公开处刑也好，技惊四座也罢，于场外事业都没有什么大的影响。而打入决赛、半决赛的选手们离开综艺后要么归于平庸，要么被捧到高处再自毁神坛。可见红不红确实是门玄学，而且不红往往有不红的道理。

翟天临、周一围、蓝盈莹曾在综艺中合演

 

甚至，时间来到2021年，从翻红到翻车的过程都被高度压缩了。出演过多部文艺片、在《隐秘的角落》中有惊艳表现的李梦登上《我就是演员3》的舞台，节目播出当晚就引起了不小的争议，过往疑似耍大牌的旧闻也很快被翻出。不由令人感叹一句，值得吗？

 

卫视综艺能够撬动大批拥有国民度的专业演员出演，网络平台则另辟蹊径。爱奇艺的《演员的品格》与优酷的《演技派》主打新人培养，腾讯视频的《演员请就位》则定位“导演选角真人秀”，导演之间的理念输出、明枪暗箭比演员的表演好看太多。唯一的问题是，这节目真的很费导师。

 

跨界担当郭敬明从第一季到第二季越来越膨胀，终于在2020年底招来百名影视从业者抵制，新作《晴雅集》真金白银的受到波及。学院派的李少红与陈凯歌从幕后来到台前，最终也没能经得起这般消费与审视，情怀滤镜碎了一地。如今不少人说起陈凯歌，甚至有高配郭敬明之喻了。

 

相信很多人对《演员请就位2》观感复杂。说它失败，但热度放到全年都很能打；说它成功，但从选手到导师到主持人都骚操作层出不穷，光看热搜词条都觉得内娱“药丸”；再转念一想，节目中的种种不恰，恰是当前演艺圈的真实写照么，难道节目组其实在第五层？

 

谁让演员们失去了“神秘感”

 

当然，《我就是演员》系的导师们也并没有安全多少。

 

表演指导刘天池指导年轻演员足够、指导成熟演员僵化，最早招致争议。待到如今的第三季，曾国祥、于正先后因为场外因素下车。观众对于章子怡主观化、情绪化的点评也出现了一定的审美疲劳，“门槛论”又适时出现，在各大社区收获了各种角度的驳斥。

 

演员这个行当究竟怎么了？章子怡发问姿态太高，我们倒也想平心静气地问一问，答一答。

 

首先，跨界的情况是双向的。你说爱豆都在演戏，那演员还都在唱歌呢。各大晚会岂不都是演员唱去了半壁江山？甚至从去年到今年还出现了《乘风破浪的姐姐》与《追光吧哥哥》，挥舞着老胳膊老腿儿学唱跳rap。“分一杯羹”云云，其实可以如数奉还。

王鹤棣、沈月在2020湖南跨年晚会的演唱令人记忆犹新

 

其次，演艺圈这个名利场也完美遵循着二八定律。演员里能像章子怡一样早早站到高位、可以安心做个艺术家的人并不多，许多人并没有太多选择，甚至也没有太高的心气儿。

 

流量偶像看似万众追捧，实则也要分个三六九等。有的巅峰已过但成功为大众熟知，有的正当红却面临着被替代的危机。歌手更别提，音乐市场不景气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唱而优则演的情况更是很早就有。

 

所以，演员是个很低级的职业吗？当然不，但它是一个上限可以极高、下限也可以极低的职业。但很遗憾，当越来越多的演员上综艺、直播带货、CP营业、绯闻曝光、过往言论被放大审视……我们也实在不能说内娱演员有多么金贵、多么高不可攀，都是营生呐。

 

跨界，有时是娱乐圈打工人面对影视寒冬与信息时代的一种无奈之举。但横向比较一下，曝光度提升对于歌手、偶像来说可能是正中下怀，对演员来说却是一种消耗。演员之所以为演员，是要融入到不同的故事中扮演不同的角色，本尊不能盖过人物。

 

毫无疑问，新媒体营销和综艺节目正在摧毁演员与大众之间的距离，消弭演员的神秘感。《极限挑战》前几季不可谓不成功，“男人帮”深入人心，但观众再看孙红雷百分百会出戏，同理邓超、陈赫等国民综艺咖。

唱跳组里，万茜因《乘风破浪的姐姐》身价飞涨，粉圈升级，代价却是“清冷”、“淡泊”、“电影女演员”等原本比较独特的人设毁于一旦。杜淳在《追光吧哥哥》上凭“蛋饺肉丝”率先出圈，但这种魔性笑点与其偏正剧的戏路并不搭。作为看《八佰》时短暂被片中的谢晋元打动过的观众，硬糖君表示hin伤心。

 

所谓演员的业务环境

 

那么，不上综艺，演员就不会翻车了吗？当然不，也有许多演员是在主场晚节不保的。

 

许多电影出身的演员离开大导演的精心调教，进入电视剧粗放的工作节奏与粗暴的美颜滤镜后，很快露了怯，如汤唯、刘嘉玲、林允、杨采钰。

 

也有一些演员翻在与角色差距过大。佟丽娅在红毯、硬照、晚会亮相基本无差评，摆脱陈思诚阴影后的独立女性形象也非常得群众欢心，却在职场剧《完美关系》中强行出演傻白甜，故作活泼的瞪眼被群众犀利吐槽为“深得大宝贝儿真传”。

 

同理，低调的宝藏演员张鲁一在《大秦赋》中惊天挑战从十几岁演到几十岁，光荣被归入“小伙子教”，风评就跟剧的评分一样往下掉。

还有原本被认为年龄、气质都最适合出演韦小宝的张一山，在《新鹿鼎记》中带来了2020年最灾难的表演。转型成功的童星、童星出身的戏骨这些光荣标签，似乎也得打个问号了。

 

那么，究竟是什么决定了一个好演员的诞生？究竟是什么让好演员在内娱沦为“珍稀物种”？

 

如果说这些年来，通过从影视到综艺大大小小的翻车案例应当看清什么，那便是，作品和演员是成就与被成就的关系。在影视作品中，让一段表演起效果的因素有很多，如可信的故事情境、合理的人物动机、导演的把控能力与恰到好处的视听展现，演员表演仅仅是其中之一，而且很可能并不是最关键的。

 

好演员难以挽救一部烂作品，不怎么好的演员也未必会给好作品造成致命打击（最近在追《终极笔记》的硬糖君深有体会）。在许多懂得如何使用演员、驾驭流量的导演手中，流量偶像也能有正常甚至超常的发挥。这样的例子我们也见过不少，比如《少年的你》、《穿越火线》、《摩天大楼》。

演技综艺同理。经典剧目是被市场认证过的，在故事上似乎可以偷偷懒。但从影视剧本改为小品或短片的台本，编剧水平的高低也会影响到最终呈现。如今，不管是演技综艺上、还是被搅动的网络舆论中，似乎都过于强调演员的好坏，而忽略剧本了。为什么我们总感觉参演演员们都在《甄嬛传》里贡献了自己的最佳演技，是不是这个理？

 

所以说，想要解决好演员青黄不接的问题，不能仅仅把演员们顶到台前，脱离业务环境而谈业务能力，抓典型、树靶子。而是应该回归内容本身，改善演员们的业务环境。戏骨们的晚节、流量们的转型都仰赖于此，从这一点上来说，大家确实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