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卖掉北京一套房,负债百万,拍出9.9分神作:只想留住中国濒临失传的文化!
但回到根本,传统手艺不正是连接着土地生长而来的吗?去拍摄那天,我们请他对着镜头做个演示,但他坚持演完了全套,整整70分钟。一个布袋,装上口哨、锣鼓、唢呐、二胡、笛子......院子里拾两块砖垫垫桌脚,包着蓝色被单的木架子“咔哒”一展,70分钟里,既吹又打,有文有武,唐僧师徒与众妖怪,依次登场,全凭刘永安一人。这个名叫燕窝岭的小山村,曾经,家家户户都会演布袋戏,还有新疆的古乐器巴拉曼,根据资料,会做的手艺人仅存两位,我们有幸记录下制作的全过程,这门手艺连老人的儿子都不会。我在镜头后看得都快哭了,但老人没停,一次次尝试,终于在第八次,缠上了。这个弯曲的弧度是制作过程中最难的一环,从失误到成功,恰恰反映了老手艺人的执着。从种葫芦,到削竹子,打磨、雕刻、组装......步骤繁琐,轮番上阵,听到这个我是很震惊的,但更多的,是对手艺人所面临窘境的无奈。▲邵师傅对镜头说:“有时呢你想用钱了,人家给便宜那也都卖。”也正是这份无奈,让我始终不愿意去拍一些主流追捧的高大上的纪录片。从某些角度来说,《寻找手艺》的“土掉渣”,恰恰连接着中国人最拙朴的情怀。就像我拍过的很多手工艺品,总感觉是不是再打磨打磨,会更好?
但如果某一天,它真的被打磨完成,就成了“讨好”市场的商品。我拍下了制作过程,也许就有人感兴趣,也许就有人愿意去传承,哪怕只是有人知道并记得这个手艺,也是好的。
《寻找手艺》火了,大家给它一个“神作”的名号,可最开始,这片子根本没人要。2001年我进入央视,要说在那最深刻的体验,就是备受打击。办公室的橱窗里,一排的奖状,就是没有我个人的,团体的奖项,我的名字也总被刻在最后面。但我这人特背,2012年拍了四五个项目都收不到尾款,光是打官司就打了一年。那段时间也正好进入40岁,人都说“四十不惑”,我就想:我到底为什么活着?难道就为了这点钱,天天跟人家打官司?以后一辈子就这样了吗?你看,全国30多家省级电视台,只要搞定10家,成本就回来了,多一家就算赚着。我童年最早的偶像,就是手艺人,竹子上糊纸,做成纸马,还有花纹,小时候看这些就觉得手艺人顶聪明。出发前,买了几百斤过期杂志,《国家地理》《华夏地理》《博物》…… 堆起来两米高,一页页翻,花了半年时间,找了一万多个人物,最后删减到300个,可现实远远偏离计划,光是剪片子就拖了三年,剪完还没有一家电视台要。最后只能找了个文化机构放映,蜗牛式地做宣传,直到被B站负责纪录片的一个领导看到,让我在B站试试。火是火了,却压根赚不着钱,赔了一套房,还欠了100多万,大家之所以能看到第三季,是因为来自全国各地的66个网友,给我凑了12万块钱,支持我继续拍下去,这种感觉很神奇,就像有一股力量,如海水一般把你举了起来,就这样我被海浪托着再次上路。当时有个朋友喊我一块去拍商业性的片子,我人都在开车去的路上了,半路接到万茜经纪人的电话,有人说我疯狂,有人说我幸运,但好像我骨子里就带着这种“不羁”的自由感,17岁那年花了12天,从长沙骑自行车到北京,就为了见当时的北京市副市长张百发一面。我跑到市政府门口等,又跑到宾馆等,前后等了三四天,只见到人坐着轿车离去的背影,不甘心,回到湖南,给他写了封信,声援北京申办亚运会,他还给我回信了,信寄到学校大家都沸腾了。我父亲以前是公务员,在政府单位上班,但内心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一退休,整个人就失去了生活的方向。要避免卷到社会的大浪里去,在大浪里找个空隙,这个空隙一定要是自己喜欢的,然后做一辈子!我马上就50了,40岁到50岁这近十年,是我人生的一个成功转型,以前每个月开支两三万,两三百的鞋看都不带看,但今天我坐这,脚上穿着一百来块的鞋,也觉得很好,有价值的纪录片是不可能赚钱的,我现在做的是有价值的纪录片,而不是能赚钱的纪录片。纪录片的本质是传播和保留某种价值,那就心无旁骛地守住这个价值。大学毕业后,我参与过一些片子的拍摄,也曾在无意中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跟拍林业局中南园的考察队,拍他们在西藏研究原始森林,片子在央视播出后,有考核部门看到考察队的艰辛,就给那个部门每个人涨了一级工资。零几年的时候,一个NGO在考虑是否要继续对中国艾滋病项目提供援助,当时我接受委托拍了片子,所以拍《寻找手艺》,我是真心带着要改善手艺人现状的初衷开始的。做陶器的刘新文,做巴拉曼的胡大拜尔地,做油纸伞的坎温老人......他们有手艺,喜欢做东西,但东西就是卖不动,我甚至故意把镜头对准他们的联系方式,希望有人看到去买,▲被问到能否公布联系方式时,手艺人连说了三个“可以”要说最大的价值,大概就是留下了一些人生命里的最后影像。初中文化,不懂电脑,也不会查资料,自己做了套机器,用高分子材料做雕塑,生生把挣的钱全赔了。做出来的雕塑没人要,只能免费捐给公园,村里人来来往往,都把他当笑话看。他的女儿给我发来信息,说很感谢我给她父亲留下影像,以一个被人尊重的方式。我也常常感恩,这样拍摄对象的出现,一次次将我从放弃的边缘,拽了回来。这个道理适用于每一位正在为梦想努力的年轻人,先问问你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一行吗?是的话,就去做吧。用我过往数十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大家,没设备?没钱?都是借口,只要人还活着,哪怕兜里只剩100块钱,也可以拍出纪录片。在我这,纪录片从来不被定义,它可以长到几小时,也可以短至一分钟,甚至只是几个镜头。像狂风过境一般,扫遍身边所有资源,也许有人说你是傻子,但当你成了,就会有更多人来帮你。“当你说要拍一部伟大的纪录片,他们是不信的,当你把房卖了来做这件事,他们确实也感到了惊讶。”并且,记得,当一件事快要成功时,往往是最沮丧的时候,然后99%的人会在那个时候放弃,“我的枕边书有两本,一本是《瓦尔登湖》,一本是《道德经》,每当我特别沮丧时,就去翻翻《道德经》,它总能给我答案。片子被20多家电视台拒绝时,我困惑为什么他们会拒绝我?《道德经》就指引我反问自己:到了快50的年纪,我开始害怕死亡,再去翻翻《道德经》,它又指引我:肉体无法存留于世,但你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不被世界遗忘。我的方式,便是多拍一些东西,并且将它们拍好,将来他们便是我“延续”生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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