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菱湖的老师之王伯彝

小编寄语

菱湖是教育强镇,这个称号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离不开王伯彝这样不计个人得失、辛勤付出的教师们,他们是菱湖教育界真正的基石,致敬辛勤的园丁们!伯彝王伯彝

菱湖的老师之王伯彝

老师之王伯彝

                                                                               作者:爱聆居

丙申那年,年初一,清老早,太阳挂在窗户上,嫣红桔黄,美艳之极。早几年,盼到初一,不是雨夹雪,就是阴世滴搭,没好面孔,宝贵日子,从朝到夜,一天勿开心。好日子,暖热堂堂,钻被窝头里,格外地思亲,思起头,便无边无际,许多人走到跟前,中间就有王老师。说起来,三年初中,跟王老师,勿搭一点界,搭界是两年高中,四个学期语文,都是伊教,我是语文课代表,多跑几趟语文教研组,收发练习本,接触有点,还是淡薄,读书辰光,心野,不在课堂,再有接触,也白搭,王老师交代过啥事,伊办公桌靠哪里,一笔糊涂帐,之后,五洲震荡风雷急,勿读书了,读过的,都还给老师了,天晓得,记牢点啥。王老师教过的,厚厚语文书(是一册,还是两个学期合一册,忘记了),现代文,古文,鲁迅先生文章,杨朔散文,刘白羽,若问上过多少堂课,认真算,也是有帐的,可能数字有点惊人,说来奇怪,这么多堂课,这么多经典范文,一笔勾销,只是把《海燕》,高尔基名篇,留下了,留得清新自然,非常具体,这里的“具体”,不是文句内容,不是老师讲解,更不是依稀理解的,所谓革命的意义,统统都不是,半个多世纪过去,留存记忆,乃王老师朗读,飞扬的神采。

王老师一手课本,一手粉笔,教《海燕》,已不同平时,这些都只是摆式,手不写板书,眼不望书页。好像也是晴空丽日,伊面孔仰着,眼睛看窗外,或者教室某一个地方,专注朗读,不,是流畅地背诵课文。开篇,“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伊浓密的头发,微微地颤动,结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波浪似的头发,上下颠伏,也是非常地猛烈。伊朗读开始时,教室跟平时一样,有人做小动作,有人交头结耳,并非个个全神贯注,伊不像平时管得严,全然不顾,眼稍都不豁,若有所思眼神,在自己心里,不落学生身上,语速如何,音调高低,了无印象,记得灵清,是伊肢体语言,身影高高,朝气蓬勃,在教室里移来移去,俯仰之间,摇晃之时,忘我投入,惹得我们屏声静气,光看伊人,不看书,再没有人开小差,整座教室,热气腾腾,那些句子,一个个吐字,简直气吞山河,光芒万丈,在我们年轻的心里,荡过来荡过去,总也不肯停息,走出校门多年,每逢与“忘情”这个词相遇,《海燕》王老师,就会蹦出来,鲜明无比。

王老师之前,读完小,章玲老师提要求,“有感情地朗读课文”,太天真,读顺淌还做不到,感情怎么有,伊不怕辛苦,一遍遍示范,范音尖细,我们总是骇笑,笑到下课;读初一,语文老师换过好几个,记住一个,徐萍渚老师,伊矮矮小小的,很慈祥,读起课文来,节奏是有的,开始确有新鲜感,几堂课下来,疲掉了,伊轻声曼气太过,跟初一生,野头野脑的气场接不上;初二初三,危南堂老师,伊是班主任兼授语文,危老师的课,细致,认真,凡生字新词,黑板上写了,讲转讲带,生怕你记不牢,问题是,伊家乡话太重,家乡话就家乡话,只要能听懂,也罢,主要是嘴形,念一般字,尚可,吐个别字,伊嘴巴角会一歪,其实,歪,也是极些微的,问题是,我们学生调皮,勿肯放过,课未下,就模仿,很不严肃。而王老师之后呢,再没机会进课堂,正经读书,入中年,为职称,再读《现代汉语》,汉语拼音,《古文观止》,《岳阳楼记》,师生合力,文凭是第一位的,时过境迁,欣赏朗诵,已没有王老师,更没有心境。那个年初一,一时兴起,抽屉底,抽几页宣纸信笺,抚平了,添墨润毫,想好了,恭书《海燕》,待落笔,却怎么也“恭”不起来,心里发急,却也明白,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写《海燕》,读《海燕》,都一样,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

王老师,名伯彝,这个“彝”,难写难读难识,我就是因为王老师,赶在其他简便字之前,早早地掌握了它,基于同样原因,每说到少数民族,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必定是彝族。读书时,我们同学,好像有过议论,王老师是不是少数民族,是彝族人?当是私聊,没人问过老师。认真起来,王老师普通话不标准的。伊苏南口音,很浓,哪个苏南,听不准,后来再见老师,闲话里渗进菱湖话了,半吊子了,更是没了方向。说到伯彝师老家,过去叫什么,本人说不清,大家茫茫然,现在问王老师,尽管高龄过八十,伊能一口气给你说清楚,中气回到《海燕》时光,“你问老家呀,老家江苏,张家港市,叫乐余乡闸西村”,张家港,改革开放崛起的新城,万千奇迹,天下谁人不识君。

王老师祖父母,种田人,没读过一天书,一辈子孵田里,到父亲这里,祖父箱子底有两钿了,摸出来,付出去,第一件事,送儿子进私塾,再不许伊捧泥巴,读书,两三年功夫,这个本该面朝泥水背朝天,做一世田地生活的孩子,识得字,断得文,走上跟祖辈不一般道路,写字,刀斩笔直,打算盘,一加到一百,百珠度,飞快,比起同淘上学的,这孩子还多一样本事,懂篆刻,会刻图章,石,木,牛角,都会下刀,长大起来,伊不仅有文化,有本事,人还特别灵活,抗战危难,冒着杀头风险,掩护、救助过新四军干部战士,多少人,记不得了,反正有好几个,凭这点贡献,加上伊有才能,解放后,还做过一年左右的乡长。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就因为伊读过书,人聪明,四乡八邻有了点名气,解放初年,有天半夜里,突然有人,呯呯呯敲门,要伊做件事,替他们刻一颗图章,三角形的。当初刚解放,乡下不太平,有的地方设关防,这颗章,就是盖通关证用的。伊虽年轻,经事不多,半夜寻上门的事,还是能感知利害,便犹豫,想推脱,来人用枪抵住伊脑门,“不刻,就做脱你”,其他闲话,一句没有。让勿转,不刻不行了,便刻。后来,带盖章通关证的人,因特务身份暴露,且命案在身,没能过关,顺藤摸瓜,很快,查实了三角图章操刀手,父亲当即被捕。起先,家里知道,伊是关在江阴的,觉得近,有盼头,慢慢地,三反五反,大跃进,运动一个接一个,家里人自顾不暇,想过问,也没有这个胆了,一九六零年之后,就再也查不到了,有说是去了新疆,有说是青海,天苍苍,野茫茫,想都不敢想了。可以想见,杳无音信的父亲,给家庭投下的阴影,比天大。激情澎湃念过《海燕》的王老师,八十翁了,还一遍遍嘀咕,怪只怪,说伊聪明,还是不懂道理,你躲不过,没办法,刻了,事情过去,可以跑去政府自首,脚长在你身上的呀,伊没有,伊胆小,怕,不敢。王老师的大儿子晓军也有分析,设想下,特务来不及过关就被扣留了,这个事情也就不会发生,应该说,胆小怕事的爷爷,还存有侥幸心理。

话好说,家难当。没有父亲,闸西村王家,孤儿寡母,八个年幼的孩子(六个儿子,两个女儿),一副千钧重担,全压在母亲,乡村一妇人肩膀上。母亲神奇,一天天熬日子,还不记苦,伊心思紧随祖父,唯有读书高,一头撞在读书这面南墙,过日子,不要紧,苦到失去底线,小人读书,尤其是王老师,男丁,家中老大,顶梁柱,读书之事大过天。走出苦到天边的家庭,一九五六年,王老师沙洲中学高中毕业,入杭州大学,读中文专业,一九六零年,二十一岁,标标准准,一枚小鲜肉,分配到吴兴中学(菱湖中学前身),教书当老师。这么穷家出来的王老师,求学成长的路径,真无法想像,他穿什么,在学校吃什么,平时有零化钱吗,书杂费怎么支付,从乐余赶往杭州,交通怎么解决,每次离家上学,离开母亲,离开七个弟妹,伊是怎么个心境,总之,王老师给我留下一个迷团,伊自己的书,究竟是怎么读完的。

一九六三年结婚。王师母的外公,与王老师父亲是往年交,两个人好得不得了(大概两个是知音,都是乡村稀有的,识字断文人),王老师三岁时,二位长辈就早早地把亲事定了。王师母,苏州丝绸工业学院,读的中专,早王老师两年毕业,分在江苏盛泽镇工作,王老师感叹,“结婚后,就这么两地跑,也没有想过办法,好像两地分居,天经地义。一九七二年,教体育的王老师,帮助动了点脑筋,把我妻子调来菱湖,结束了九年的分居”。儿子晓军那时年幼,别人的好处牢牢记住,“幸亏得王清明老师,母亲过来,我们两兄弟也过来了,从此,一家人都做菱湖人了”。我是一九六一年进菱中的,每个星期,下昂挑了米和菜,跑十几里路到菱湖,以为辛苦煞了,跟我读书的五六个年头,差不多同步,

王老师菱湖赶盛泽,菱湖有船,没汽车,大概先得想办法到八里店,搭湖州往上海,或者嘉兴方向汽车,或者碰运气,拦路过货车,其他便车,平望是三叉路口,若乘的拦的,是嘉兴方向车,还得平望跳下来,盛泽在上海方向,再等转车,王老师盛泽探妻儿,千辛万苦,道路不会平坦。

王老师在菱中,一直任初高中语文。有好多年,两门主课,张翔声老师教数学,他教语文,两个人搭档,你帮我助,天衣无缝,一批批学生,迎,送,周而复始,太平无事。晓军从小就晓得,自己的父亲谨小慎微,有点特别,凡是有文字的东西,不让随便动。比如报纸,不让在上面写写划划,用报纸折飞机,绝对不允许。王老师年轻辰光,有睡前看书的习惯,有段时间,伊看一部书,《农奴戟》,看得入迷,晓军发现后,拿过来,跟着看。对于晓军,这部书,可算是人生接触的第一本小说,比父亲更投入,看到精彩处,儿子禁不住想提笔,在书上划拉划拉,让老子看到,急得跳起来,大声喝斥,“胆大包天呀,书是看的,怎好随便乱划”。

再谨慎,再小心,事情要出,照样出。那年的八月九日,县里都出名的游街,“好好的,按步就班上课,高中语文,梁业勤教高三,我高二,两个班,吴超伦、赵定他们的班。我们这些人,就知道教书育人,别的,啥都不知道呀。人被拖来拖去,什么师道尊严,戴高帽子,白色汗衫,涂抹红墨水,一滩一滩的,污血一样,鞋子不让穿,还必须得提着,提自己手里,赤着脚,走在菱湖街头,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熟悉的面孔”,王老师说不下去,声音低到听不见,眼睛定定的,望着窗外,樟树叶,浓浓密密,两只麻雀闪电一般飞过。最后归纳,四个字,他一字一顿吐出:“奇、耻、大、辱!”

一九八六年,省教委评“浙江省优秀教师”,菱湖中学评上,就王老师一个,同年一月,学校支部,镇党委,找王老师谈话,开头一句:“关于入党,你考虑过没有?”王老师沉默,一时无话。伊觉得这问题明摆着,不需要问。接着就外调,填写申请书,次年一月入党,“两件大事,优秀教师,姚兆基校长报上去的,入党,两个介绍人,一个是杨美意,政史组的,一个是姚兆基,校长”。那年看望王老师,三句话没说完,伊起身,取来优秀教师证,让我过目,特别指着落款时间,要我看清楚,我很马虎地扫一眼,他起劲:“看到了吧,评是八六年,证书是八七年一月份发的。”证书合起来,捏回到手里时,王老师多看了一眼。在这些蛛丝马迹地方,王老师仔细得有点过份。

父亲的事情,后来出现戏剧性。老家传来消息,说当年父亲救助过的新四军,现在当大干部了,在北京,在省里,反正是大地方,他们记恩,转弯抹角在找父亲,找不到,要找家里人,说要好好报答。王老师知道后,说了两句话,一句话,让人传回去,“谢谢他们,还能记得父亲,不过,千万别浪费时间,赶来赶去,没这个必要”。另一句,说给家里人,“他们拿什么报答呀,我们现在,每一家都生活得很好,样样有,啥都不缺”。这个时候,王老师当了学校语文教研组组长,县里语文教育研究会理事、副会长,“一路过来,在郊区这一块,有了点影响。我抓两块,一是阅读,二是作文,学生的好作文,我修改过后,自己刻(钢板腊纸),印发学生,观摩,讲解”。说到教育特点,王老师用“严谨细致”四个字概括,指导学生参加作文比赛、演讲比赛,是自己最开心的事。

我在湖州,嘉兴军分区当兵时,某年春天,王老师托人带口信,让我去母校作报告,我尊师命,站到学校老礼堂,胡天野地,自己说了些什么,全忘记了,倒是王老师介绍我时,说的那番话,那么有力,那么铿锵,让我多年后,再次领略他热情似火的讲堂风格,我很惊讶,老师的工作热情,何因能如此长久地保持?又过去几年,参加校庆四十周年,抱着见熟人,叙友情的心态,从接到通知开始,心情一直是放松的,直到正式参加活动,听到王老师作为教师代表,上台发言,我才明白,原来校庆活动,也可以这样满怀激越之情,全身心投入,无比地真诚。一篇短短的《校庆抒怀》,主诉对学校的感情,他说,“我爱她,因为她用甘醇的乳汁,哺育了一批又一批的莘莘学子,把他们输送到祖国的各条战线”,“我爱她,因为她在惨遭蹂躏之后,以坚强的毅力擦尽了身上的血污,治愈了心灵的创伤,追随着祖国前进的步伐,在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大道上迈进”,“我爱他,因为她不自满,不陶醉,她在向更高的目标攀登,她要进一步造就团结、勤奋、求实、创新的校风”。说学校,说菱中老师这个群体,从字面看,这些都是大轰隆话,可是经王老师一说,更像在表露自己的心迹:“他们正如'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两句古诗所描绘的那样,有着自我牺牲的精神,甘愿奉献,不思索取。”撇下内容,王老师这个发言,堪比演讲,达到了“忘情”的境界。算下来,那年老师已是四十七岁了,如果内心没能燃烧起海燕般热情的火焰,如此简单一个发言,绝不可能,焕发出青春的光辉。如今,晓军也虚岁五十了,浙师大生物系毕业,接父亲“班”,在菱中教书,阿弟晓宇,湖州师专政读政史的,在菱湖一中教书,晓军说,我觉得,家父还是传统教法,伊的现代文,自有一套,当年菱中,有句话,王伯彝现代文,包永乐古汉语,各有千秋。改革开放后,伊带教数理班语文,在湖州教育界,有点名气。做儿子的没想到,在伊赞扬父亲的同时,父亲人前人后,不住声在称赞伊女儿,自己的孙女儿,稍带着,赞扬他们夫妇俩。


说到第三代。王老师一辈,六兄弟两姐妹,儿子都生儿子,女儿都生女儿,他的老母亲,膝下有八个孙子,八个外孙女,到了王老师儿子辈,都生的女孩子,最近,王老师最小的侄子生了个男孩,把他高兴得,见人就说,王家门有个孙子了,我做大阿爷的,一定得去看看,最好一家门都去。王师母不依,嘴里不住嚷嚷,晚上已经喊睡不着了,再赶来赶去,这么多路,身体吃不消的。小侄儿一家知道了,连忙表示,不要来不要来,我们带小囡来看大伯伯、大阿爷。

看起来,生男生女,王老师有点重男。王老师自己的儿子,各生一个女儿。给孙女取名字,语文老师有优先权,非王老师莫属。王老师考虑很周到,大儿媳姓高,大孙女就叫王高文,小儿媳姓范,小孙女取名王范凯,“我的两房媳妇,在家里都是独生女儿,给第三代这么取名字,对两家亲家,也是一个抚慰”。王高文一九九四年生,从小住爷爷奶奶家,祖孙共同生活,超过十年,孩子从小乖,英文好,中文表达好,中学时,作文被老师看好,多次作范文,在校刊登载,现在美国,开始作为交换生去出,最后落脚,在南加州大学商学院读书,大三。说到这个孙女,旁边人少不了要夸王老师,说有个当语文老师的爷爷,就是不一样,每每此,王老师笑笑,不置可否。这就要说到,王老师现在住的新房子。

二零一四年过年,一家人围在两老身边,谈笑风生,不料,阳台传来哭声,是放假回家的王高文在伤心落泪,问原因,为的是王老师两老的住房。王老师在菱中,拢共搬过一次家。最早住老菱中对面教工宿舍,后来住房改善,轮到伊搬家,搬到原来总务主任住的房子,有两间房,有阳台,住进去之后,王老师一直很满意:“有独立卫生间,窗子也蛮大,住住蛮好的。两个老人,要住多大的房子呀?”就是这个房子,王高文住过十一年,她也有发言权:“阿爷这个房子,夏天热死,冬天冷死,门窗的密封性坏透了,稍微起点风,四沿屋里都是,躲都没地方躲。阿爷阿姆太苦了,他们不应该再这么受苦。”高文的外公外婆,原来也在菱湖住,现在搬湖州新房子住了,看到爷爷奶奶还住这个“破房子”,受这个变化刺激,伊更想不落,又无处诉说,只好独自阳台哭了。这一哭,爸爸妈妈慌了,特别是妈妈高炬,原在菱中任语文老师,后来调湖州工作,这是女儿从小跟爷爷奶奶住的最直接原因,伊当即向女儿下保证,下次回来前,一定给换新房。安慰女儿的话好说,真要买像样点的新房子,菱湖这样地方,真金白银,少说也要几十万元,再说,父亲脾气,儿子晓得,伊不同意的事,你办了,让伊知道,不会有好结果。所以,买这个房子,筹款到看房,从头到脚,小夫妻俩都是“地下活动”,电视机,冰箱,锅碗瓢盆,都不要从老屋里拿,全部新添置,“一直到十一月十一日搬家前几天,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儿子媳妇让我们去看房子,我们听得莫名其妙,看什么房子?要我们整理整理,准备搬家,住好好的,搬什么家?我们脑子根本转不过弯来”。晓军笑了,将父亲一军:“好,你们不住,不搬,高文从美国打电话过来,谁有本事,谁去接。”

中学语文老师,比别人多懂点,也就是现代汉语、古代汉语,孙女对长辈,这种源自骨子里的孝心,谁有本领去教得呢?王老师独自带大八个孩子的老母亲,一直住在老家,老人家在世时,每年春节,雷打不动,王老师都要回去陪伊过年,有一年下大雪,家人都劝伊不要去,伊说,落铁也要去!二零零零年,料理完母亲后事,返回菱湖,晓军试探着问父亲:“您老百年后,要不要回老家?”“不!就在这里!”王老师坚决的口气,不容更变。

再见王老师,已是二零一六年十月,发觉他说话,行动都有些迟钝。晓军告诉我,家父患脑中风了,小脑上有个血管破裂后形成的点,又称为小中风,已经带伊两上医院,医嘱,一定不要伊跌跤,每天睡觉前,吃一片阿司匹林,床前摆一杯冷开水。王老师现在一天没几句话。二零一七年四月,清明边,伊对晓军说:“家里祭祖,你一定要来呀。”晓军回答:“知道了,一定来。”过不多久,老王老师又对小王老师说:“家里祭祖,你一定要来呀。”晓军用同样话回答,才一会儿,伊继续问,一字不改,同一句问话,只要晓军在面前,伊问过无数遍。

去岁尾,二零一八年十二月十二日,上海大剧院,观濮存昕创意《听见美》朗诵会,名著集萃,风格惊艳,开篇《海燕》,濮君亲自出演,伊一出场,便镇住观众,配柴可夫斯基音乐,天幕,自始至终大海,时而宁静,时而澎湃,全场宁静,共享濮先生的朗诵,偏是我开小差,濮君的声音越好,身姿越是俊朗,场面越是雄浑,我的中学语文老师,王伯彝老师,显现的频率越是高。

(全文完)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费爱能,笔名爱聆居,男,1948年生,菱湖下昂人。曾在菱湖中学读高中。祖籍宁波,现居上海。始自上世纪七十年代,时断时续从事文学创作,插队农村当过两年知青,有过二十多年军旅生涯,又二十多年在上海市作家协会从事文学组织工作。著有长篇纪实《海纳百川》《走向高地》两部,自选文集《民歌》一部,艺术家传记《朱仁民:一意孤行艺术十章》《李蔷华:程门立雪漾秋声》《闵惠芬:弓走江河万古流》三部。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大荔文苑】游海燕:拜师记
遇见名师 追求成长——盐城市王万忠名师工作室、盐城市伍佑中学联合教研活动纪实
工人修路挖出一石碑,学者看后感叹:难怪秦琼在凌烟阁排最后一位
知青往事:十年后回陕北寻亲,见到老婆和孩子,他心里充满愧疚
总编纪录丨碗里盛满的不光是饭
201901菱湖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