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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写《窦娥冤》的关汉卿,却不敢向心爱女子表白,只写了这支曲子

人究竟应该怎样活着;是随波逐流,浑浑噩噩;还是展翅高飞,保持愤怒?

而在个人的修为之外,其实还有道义,还有责任,甚而还有民族的大义。所以杜甫老先生会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笔天下寒士俱欢颜;范仲淹先生会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所以孔孟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然而这些东西,已经被淡忘了太久了吧。在六百多年前,有一个男人,很有意思,他基本上就算是一个很懂得爱,也很懂得情趣和享乐的人。或许现在很多年轻一代追求的生活,就是这位老先生的生活。

没事的时候搞搞音乐,旅旅游,尝尝各地的美食,和心爱的女子谈谈恋爱。此外,还踢得一脚好球,格斗功夫也不错。而静下来的时候,写点剧本,搞点演出,赚点钱。总之,他什么都玩得转。

真的有这种人?

有的,他的名字叫做关汉卿。在异族入侵,汉人地位,尤其是汉族读书人地位极低的年代,这位老先生却宣称自己是一粒响当当的铜豌豆。正是他,为我们这个民族贡献了几位最有魅力和性格的女性形象:六月飞雪的窦娥冤;侠肝义胆的救风尘赵盼儿;还有谭记儿、杜蕊娘、谢天香……

不过,当时的妓女和读书人,都同属下九流。

然而,就是这个下九流关汉卿,让中国有了属于自己的民族戏剧。

而谈到他的一生,可以说的实在太多,究竟从何说起?那么就从他的爱恋说起吧。

关汉卿将自己的一生的爱恋,将爱恋中的卿卿我我凝练成了一支曲子——【南吕·一枝花】。这支曲子,又有两个题目,一个叫不伏老;一个叫赠朱帘秀。一个写给自己,一个给最爱的人!

【南吕·一枝花:不伏老】是他自己;【南吕·一枝花:赠朱帘秀】是他的挚爱。

让后人无限惋惜的是,不伏老的关汉卿最终只能在自己虚构的艺术世界了却残生。而他内心的所爱,却一生都没能表白。那一支《赠朱帘秀》,甚至不敢提人的名字,只敢借助礼赞“珠帘”去隐射那个叫做朱帘秀的女子。那么关汉卿为何会将一生的爱就献给一段无望的恋情呢?

或许,真正的爱,首先是旨趣与志向的高度契合与共鸣吧。关汉卿笔下的几乎所有女主人公,首演的演员,都是这个朱帘秀。而关汉卿,确实如他的南吕·一枝花所言:

【不伏老】攀出墙朵朵花,折临路枝枝柳。花攀红蕊嫩,柳折翠条柔,浪子风流。凭着我折柳攀花手,直煞得花残柳败休。半生来折柳攀花,一世里眠花卧柳。

关汉卿真的只是一个风流才子吗?显然不是的,他只是借着这艺术的世界,表达出人生的态度。看吧,这是一个多么潇洒的关汉卿!

【梁州】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愿朱颜不改常依旧,花中消遣,酒内忘忧。分茶攧竹,打马藏阄;通五音六律滑熟,甚闲愁到我心头!伴的是银筝女银台前理银筝笑倚银屏,伴的是玉天仙携玉手并玉肩同登玉楼,伴的是金钗客歌《金缕》捧金樽满泛金瓯。你道我老也,暂休。占排场风月功名首,更玲珑又剔透。我是个锦阵花营都帅头,曾玩府游州。

【隔尾】子弟每是个茅草冈、沙土窝初生的兔羔儿乍向围场上走,我是个经笼罩、受索网苍翎毛老野鸡蹅踏的阵马儿熟。经了些窝弓冷箭鑞枪头,不曾落人后。恰不道"人到中年万事休",我怎肯虚度了春秋。

至此,关汉卿真正念念不忘的是,怎肯虚度了春秋。这句话多么熟悉,不错,保尔柯察金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所不同的是,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保尔柯察金是有希望的,因为布尔什维克必将胜利;但对于元代大都的关汉卿而言,他是绝望的。他用尽一生去体察同样处于底层的人们的疾苦和心声,然而他自己的人生,注定是无望而艰难的。

 【尾】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那,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在这无望的人生中,只有那条“烟花路”,才能暂时让关汉卿看到人生的希望。因为在这条路上,至少还有一些同样至情至性的人,相互鼓励,相互扶持。而这些人当中,朱帘秀恐怕又是最懂关汉卿的一个。

只可惜,关汉卿结识朱帘秀时,朱帘秀已经被人霸占;当然,这都是底层人们可悲命运的一个缩影。然而此时情如火的关汉卿,还是拿起了笔,写下来他人生的第二个“南吕·一枝花”,这一个,他写给了朱帘秀。

轻裁虾万须,巧织珠千串;金钩光错落,绣带舞蹁跹。似雾非烟,妆点就深闺院,不许那等闲人取次展。摇四壁翡翠浓阴,射万瓦琉璃色浅。 

【梁州】富贵似侯家紫帐,风流如谢府红莲,锁春愁不放双飞燕。绮窗相近,翠户相连,雕栊相映,绣幕相牵。拂苔痕满砌榆钱,惹杨花飞点如绵。愁的是抹回廊暮雨箫箫,恨的是筛曲槛西风剪剪,爱的是透长门夜月娟娟。凌波殿前,碧玲珑掩映湘妃面,没福怎能够见?十里扬州风物妍,出落着神仙。

【尾】恰便似一池秋水通宵展,一片朝云尽日悬。你个守户的先生肯相恋,煞是可怜,则要你手掌儿里奇擎着耐心儿卷。

好一个煞是可怜!

在曲子中,处处在写帘子,但处处都在写朱帘秀;那万千仪态,那软款情深,早已透过字里行间,让600年后的我们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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