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
——王玲
到了家门口，亦舒将菜放到地上，支起耳朵听听，还好，孩子没哭。
重重喘了口粗气，捶捶酸痛的腰：后悔当初买房子没选择电梯房，这上下楼买菜提东西，老累老累了。虽说菜市场就在楼下小区门口，也架不住一年365天，日日柴米油盐酱醋茶。
我的老腿老胳膊啊，我的老腰啊！亦舒一边自嘲，一边开门。放下东西，来不及换鞋子，急急跑到卧室里，还好还好，孩子还在酣睡。
也幸亏孩子睡觉有规律，每天12点以后，准时入睡。一般能睡两个小时左右。这样难得的两个小时，亦舒除了用来买菜，还会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卫生，或者为下一顿饭菜做准备。总之，孩子睡觉这段时间，亦舒充分利用每一分钟，该做的能做的，尽力提前做好。
今天孩子睡得香甜，比平时多睡了十几分钟还没醒来。亦舒忙完所有，觉得差不多了，才坐在沙发上喘口气，倒了杯水，润润干涩的嗓子。
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心里特烦。时不时就感觉全身发热，火烤一般，也不知哪里出了毛病。
喝完水，想起好几天没给老头子打电话了，也不知老婆婆身体怎么样了。电话接通，还没开口，就听老头子咳嗽了几声，焉了吧唧地叫了声：“老婆……”
没了下文。
亦舒心里“咯噔”一声，问：“咋了？感冒了？”
“我没事，只是个小感冒。咱妈不大好，这几天感冒咳嗽，咽不下饭，睡不好觉。”
“那你给她拿药吃药啊，再不就去买几个大雪梨，削皮切块，搁上两把冰糖，添上适量水，放在煤气灶上慢慢熬，一直熬到软烂，让她多喝几顿，也是很管用的。”
“老婆，你说的容易，可我从没做过，能做好吗？还是你回来吧。你上个礼拜天就没回家，家里预备的馒头包子早吃完了。这几天我都是到超市去买挂面买速冻饺子，那饺子吃起来总觉得没你做的好吃……”
亦舒揉了揉眉心：“今天礼拜三，儿子媳妇礼拜天休班，我回家这孙子咋办？儿子媳妇上班累了一天，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哪能行？这可怎么是好？”
“老婆，儿子都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没有你饿不死的。要不，你把孙子带回来，这样，老人孩子，我们俩一起照顾，彼此还有个照应。”
“我……”
“哇……”孩子醒了。
“孩子醒了，晚上再说吧，记得给妈吃药。我先挂了……”
这边，平川瞅着匆匆挂断的手机发愣。直到耳边传来母亲的咳嗽声，才收回散乱的思绪。
“妈，你先喝杯水，我这就去超市买雪梨，给你熬梨汁喝。”
老人点点头：“儿子，不急，我吃着药呢，我没事。”
平川骑上电动车，匆匆而去。
晚上，收拾完碗筷，看看正在逗弄孩子的儿子媳妇，亦舒难以开口，欲言又止。
“妈，你有事吗？”儿子感觉到亦舒的异样。
纠结了好一会，亦舒才开口：“儿子，奶奶病了，你也知道，你爸大老粗一个，照顾不好你奶奶。你爸的意思，让我把孩子带回老家一段时间，等奶奶病好了，我再带着孩子回来。宁宁，你看行吗？”
亦舒看向儿媳妇。宁宁沉默了一会儿，说：“妈，现在是冬天，老家没有暖气，气温很低，我怕冻着孩子。这样吧，我问问我妈，看她能不能抽出点时间。”
亦舒点点头。宁宁自去一边打电话，回来后说：“妈，我妈说可以过来看几天，但时间不会长，家里我奶奶爷爷也需要人照顾，你看可以吗？”
亦舒松了口气，总算儿媳妇是个通情理的，明天等亲家过来，交代一下，就可以回家了。但亲家也有两个老人要照顾，婆婆病好了，就得赶紧回来，马不停蹄啊！要是有三头六臂多好，又苦于分身乏术。
上午不到十点，亦舒回到老家。进门一看，头都大了：冷锅冷灶不说，厨房里堆了一大摞待洗的碗筷，家里那叫一个乱啊！简直了……
亦舒几步走到婆婆屋里，还好，婆婆屋里还算暖和。亦舒喊了一声，“妈，你怎么样？”
婆婆有气无力地抬起昏花的老眼，说：“我这不是没事嘛，没事……你回来了，大孙子谁看啊？”
亦舒放下行李，边和婆婆说话，边翻看家里的冰箱厨房，看看还有哪些食材，先做点热汤热饭给婆婆吃。病了这几天，也不知老头子是怎么糊弄过去的。真是造孽，顾了小的顾不了老的，真累！
“妈，平川哪去了？”
“唉！”
婆婆长叹一声，说：“你昨天下午不是让他去买雪梨给我炖汤喝吗？回来就按照你说的法子给我炖上了。这孩子，粗心了一辈子，你说你炖上了告诉我一声，我也能给他估摸估摸时间。我还以为他做饭呢，这不，雪梨是炖上了，看电视忘了时间，锅都烧糊了。今天又跑去超市了。”
亦舒心里的火“噌噌噌”往上蹿，堵得难受，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默默地数数：1-2-3-4……忍住，忍住，他也不容易……
亦舒找出烧糊的汤锅，心里五味杂陈，满满的无力感：这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怎么做，才能做到两头兼顾？
“老婆……”
身后传来老头子没底气的声音。亦舒斜着眼看他，平川依在门框上，手里提的方便袋里装了几个雪梨。明明做了错事竟还一副委屈的样子，不用说亦舒就明白他心里在说什么：看吧，我说了我做不好的。
亦舒白了老头子一眼：“洗手吃饭。”
平川放下雪梨，转过身，嘴角漾起微笑。老婆回来了，真好！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等婆婆病好的七七八八，已经是一个多礼拜后的事了。期间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通，该做的能做的，能想到的都给两人提前做好了。亦舒忽然有一种两万五千里长征的感觉，无论怎么做，还是漫漫算征途的无望。
晚上，依在靠枕上，亦舒叹口气。
“怎么了？”
平川扭过头，这几天他正在追《人民的名义》，觉得还不错。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最近一段时间特烦，看什么都烦，累。”
“你是不是到更年期了？隔壁杨阳他妈正在更年期，时不时就和他爸吵吵，老杨都怕回家。后来老杨领了她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女人还有更年期综合症，大包小包拿了不少药。吃了倒也见效。”
“差不多吧，我也50岁的人了，遇到更年期也是情理之中。我只是感觉太累，真想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独自一人住上个一年半载，过一段清清静静的日子，无牵无挂，多好。”
“老婆，我知道你累你苦，可你不是还有我吗？再忍忍，等孙子上了幼儿园，你就可以轻松点了。我呢，在家照看着老人和家，你也不用太牵挂，是吧？”
亦舒闭上眼，轻声说：“也只能这样了……”
昨天儿子就打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去。说宁宁的爷爷脾气不好，尤其一日三餐不能糊弄。
“我明天下午就回去，不耽误你们礼拜一上班。儿子，妈到更年期了，下班回家别忘了到大药房给我买点药……”
放下手机，心中一阵怅然：我能请个假吗？我也想要个礼拜天……
作
者
简
介
王玲，老家胶南，现居烟台。喜欢读书，喜欢音乐，亲近自然。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静 秋
校稿：毕瑞霞
复审：裴 珊
发布：刘培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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