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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 ZAI HUANG DAO
| 家在黄岛 |
小时候出门最多的就是过年走亲戚。
上初中之前，刚大包干，出门都是步行。走亲戚近的三五里十几里，远的三四十里。最近的大姑家也得十里多路。正月初二吃过早饭就开始去大姑家。那时小大大年轻，他领着我们一群孩子，挎着柳条小箢子或者用木棒抬着。一行六七个人，跨过村西的小河沟，往北转到生产路，再过一座石头桥，就到了204国道。国道平整光滑，铺着软软的细沙，每次到这里弟弟妹妹们都要玩沙，国道上极少见到汽车，偶尔走过一辆卡车大家会很神往地目送卡车走很远。
一路上大家追逐打闹，麦田沟壑随便穿过，根本没几个好好走路的。遇到下雪，路上更好玩，堆雪人、打雪仗、鞭炮炸，十几里的路，也常常从早上走到中午。
在大姑家吃饱喝足放完鞭炮之后，就往回赶，一路上不住地把揣着几角压岁钱的裤兜，摸了又摸，叽叽喳喳玩耍到家，天就快黑了。
正月初十以前就是走亲戚，也是一年中吃的最有油水的时候，所以那时候天天盼着过年，走再多的路也不嫌累。
我上中学时，自行车就多了起来。我家离姨奶奶家五十多里路，小时候路远很少去，有了自行车，再远的路也不怕了。记得第一次是跟表哥堂弟一起去的，三人一人一辆自行车，都是大金鹿牌的。
到姨奶奶家需穿过三个乡镇，三道岭，十几个村庄，表哥年长在前面带路，我和弟弟跟在后面，走在铺着细沙的公路上，车轮压着细沙沙沙响，三个人昂头挺胸一路飞奔，一点不觉得累。瞅瞅路上没人，就耍车技，双手撒把，两臂展开，甚是威武。
路经海青东岭坡度最长，记忆中这道长坡是最过瘾的地方，到坡顶就不用再用力蹬了，自然坐好，两脚轻放在蹬脚上，车就蹭蹭地下坡了，风在耳边呼呼地刮，路两边钻天的白杨树在身后闪退，三个人只见影子，看不清面貌，脖子上母亲手织的毛线围巾飘成一道长线，身后的尘土长成一溜长烟，似有腾云驾雾的感觉，一眨眼就过了坡底的石头桥，极为过瘾，然后哼着小调很快就到姨奶奶家了。
现在海青的那段坡路还在，只是几经修整已经平缓了许多，这条省道早铺了沥青，架了长桥，再到海青走亲戚都是开轿车去。那段骑自行车飞奔的往事留在笑谈中，成了记忆中的一道风景。
毕业几年后和媳妇定亲，收到了亲戚一笔礼金，两人合计着添置一个大件，一辆变速自行车。两人考察了好久，最终在大世界里买了一辆广州五羊牌的六挡变速自行车。变速车可以调速，上坡低速大轮省力，平路用小轮高速骑行。到海清的三道大坡，变速车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变速自行车如果载人也不觉得省力，有一次大风，我和怀孕八个月的媳妇在海青的上坡路上休息了好几次。这时嘎隆嘎隆过来一辆嘉陵50轻型摩托车，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长坡。眼睁睁地看着摩托车跑远，两个人对望一眼，心里无限憧憬。
这憧憬直到九十年代中期才得以实现，九六年底，我和媳妇攒了一年半的工资，小大大家卖了两头肥猪，暂时不用钱就借给我买车。那是一辆钱江100摩托车，蓝色的车身，黑色车梁，电启动，相当大气。这辆摩托车在之后的两年间一直成为同事羡慕参考的对象。
买车那天，一位有经验的同事亲自把车骑回家，摩托车一到家，院子里就围满了人，评头品足热闹了大半天，人人骑到摩托车上跃跃欲试，可惜没有会驾驶的。不过当晚是免不了吃一顿大酒的，之后几天同事亲戚来参观，竟然一连喝了好几天酒，每个人都兴高采烈。之后我跟着师傅练了两天就算是驾驶员了。摩托车甚为珍贵，那时候流传一句经典名言，说宁愿借媳妇也不借车，也是夸张到了极点。
有了摩托车走亲戚就更方便了，过年礼品礼盒饼干糕点都可以放到纸箱里捆在摩托车上后座上。海青的东岭大坡已俨然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摩托车虽好，但到了冬天也很是麻烦，即使从头到脚全身武装，遇到雨雪天气也没辙。走一段远路，下车后腿脚都冻得麻木了，不住地跺脚，这时望着路上渐渐增多的小汽车，看着儿子冻得通红的小脸，买车的梦想开始在心中回荡。
开车就需要驾照，学车考证就这样提上了议程，于是攒学费，报名查体，每天下班后练车，很快也就成了有证一族，拿着驾驶证那天，就更坐不住了。不断攒钱，考察试车，终于2008年初新车就到家了，雪佛兰乐风，价位合适，空间宽大。提车回家那天，亲戚同事围观议论，最后试坐一番，就各自回家商量买车事宜，居然没有喝一顿大酒。
有车的日子不仅仅可以走亲戚，也不仅仅是过年，所有的假期都可以来个想走就走的旅行，感觉日子越来越惬意。
可这种惬意，今年被老妈和儿子给破坏了。老妈看着一桌子酒菜，一边轻声抱怨媳妇这鱼肉多么腻，怎么不多准备青菜，一边瞅着我说，谁愿意坐你的车，我们有免费的乘车卡，几十万的豪华大巴，还有免费司机可比你专业多了。在我吃惊之际，儿子也趁机汇报，说他过几天要先坐高铁去上海玩一圈，然后再坐飞机回学校，压岁钱已经列入出游计划了，别再惦记。最后还假装善意提醒我和媳妇，再换车可要换辆新能源汽车，要有环保意识云云。
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感慨万千，儿时手里握着两角压岁钱、兜里揣着偷拆的鞭炮、嘴里咬着年糕的流着鼻涕的一群孩子早已成为一幅发黄的画卷，那些田间小路，沟沟壑壑，铺着细沙的大路也随着他们一起走进了记忆里。
车窗之外油光笔直的柏油马路和架在半空的轻轨，一直伸向远方。
蓦然回首，梦在路上。
作者简介
郭建升，教师一枚。工作之余，热爱摄影，偶尔写作，忙碌于各种小编。
主播简介
老黑，名如其人，狮子座黑胖子。年少时漂泊，现居山西。曾用博客名，水手无心。未村前书记，因为黑，改选下台。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刘培蕊
校稿：刘培蕊
复审：裴 珊
发布：刘培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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