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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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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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喝茶太多的缘故，已至深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听得外面“呼隆隆”风起，窗户缝发出口哨一般的声音，忽高忽低，忽隐忽现，仿佛一个淫邪的巨兽呼呼喘着气，左旋右拧硬要挤进屋来。我起床，掀开窗帘，把窗户关紧。黑压压灰蒙蒙的夜，间隔有序的路灯发出幽幽的光，仿佛将夜幕豁开一个个口子。夜空上找不到一颗星星，虽是意料之中，还是有些怅然了。
见不到星星的夜，很有些年头了。城市夜晚的亮化越来越精美，人工白昼驱散了夜的黑，也遮蔽了天上繁星的身影。可那来自童年繁星满天的记忆，却始终清晰如昨，温馨依旧。
听父母说，我很小的时候，总喜欢撕窗户棱上的纸。两三岁时，爸妈忙着缝纫的营生无暇管我，我只要能爬得上窗台，就一定会坚韧不拔地把窗棱上的纸撕得干干净净，乐此不疲。夏天还好说，冬天寒风刺骨，父母要在睡前胡乱贴上窗户纸后才能入睡。不知道那会儿我是不是为了看外面天空的星星才要撕掉这薄薄的障碍，但记事后，晚上总喜欢把脑袋放在窗台上，透过已经更换的玻璃窗，望着天空数星星，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老家院子里屋檐下，搭着一条长约三米、宽约50公分厚厚的石板。白天我领着弟弟妹妹在上面摔泥巴做泥娃娃；酷夏的晚上，我经常躺在上面，痴痴地望向天上的繁星。虽然有时“半明半昧星，三点两点雨”，更多的时候，它们就像黑色幕布上镶嵌的珍珠一样闪闪发亮，仿佛怒放的烟花永远定格在遥遥的暗夜里。偶有星星跑出队伍，飞快地滑走，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深邃的夜空。有的还拖着长长的亮闪闪的尾巴，像一条小鱼飞快地潜进水里，真是美极了。
后来听老师说，一闪而过的，是流星；带着尾巴村里人叫它扫帚星的，学名是“彗星”。我躺在石板上望着星星，星星也望着我；我眨眼的时候，它们也调皮地对我眨眼睛。我把手指圈起做成望远镜的样子，它们就纷纷挤进这两个圆圈里和我打招呼；我伸开五指罩住眼睛，它们就从张开的指缝里探过脑袋朝我微笑。我开心地眼睛笑成一条缝，它们就悄悄藏到我的眼睫毛后面；等我瞪大眼再望过去，它们又亮晶晶地朝我点头。除了窗户纸里透出的父母挑灯劳作的微弱灯光，夜空是黑的，院子是黑的，天与地的黑连成了片；在这片纯粹的黑里，只有我和星星在对话，有时候恍惚自己也变成了一颗星星……
我的小学初中是上晚自习的。那时没有电，放学后要打着手电筒自己回家。学校设在邻村，和同学们结伴走到胡同口，便只剩下我自己了。
胡同宽不到两米，却足有七八十米长，中间拐了一个弯，像一个被抻成了钝角的大写字母“N ”。钝角处的一户人家早已搬走，房屋已荒废多年，残垣断壁，荒草横生。没有邻居屋里透出的光亮、没有路灯，甚至没有任何路人经过，寂静又漆黑如墨的胡同更显阴森。而给我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勇气和胆量的，除了手里的手电筒，便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了。
从小在这里长大，这个胡同再熟悉不过，闭着眼走也不会跌跟头。只要用手电晃一下，确定前面地上没有石头土块等障碍物，我就一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一边脚下生风一般急急地往前赶。它们是那么明亮，那么热情，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不会落到我后面，也不会跑到我前头，就这样一路看护着把我送回家。
那时候还不懂天文知识，不知道星星月亮会陪伴每个人回家，于是就在心里窃窃地埋下一个秘密：我学习认真，每天照顾弟弟妹妹之余，还要做家务、喂鸡喂猪喂兔子，定是星星月亮喜欢我的努力，才要保护我，我就什么也不用怕！知道了自己想法的幼稚，也是多年以后的事了。可是至今也忘不掉那个黑夜里疾行的小姑娘对漫天繁星和月亮的感激，那些微弱的光亮至今还一直是她心头暖暖的小太阳！
真正走进有关星宿的知识海洋，是在高中了。激发我学习兴趣的，源自优秀的地理老师，一位相貌斯文又激情饱满的应届大学毕业生。讲到天文方面的知识时，在天气晴好的夜晚，他便领着我们骑上自行车，来到校外田野里，望着天空，把北斗七星指给我们看……清晰地记得，田野上的星空，要比我家院子里的星空大得多，星星也多得多，有的大而亮，有的若隐若现；有的地方星星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有的地方却是月朗星稀，静谧中透着恬淡。
老师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解，一边让我们顺着他的手指望向天空，去寻找他讲到的那颗星星。我们虽然不确定自己眼睛捉到的是不是老师指的那一颗，但都点头如啄米，兴奋不已。那些时日学到的知识现在几乎都忘掉了，但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和蓬勃的求知欲，却在心底扎下了根。
多年后，读到诗人顾城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不仅哑然失笑，抑或顾城也如我一样，黑夜里也曾仰望过璀璨的星空，也未可知了。
自古文人触景生情、咏物言志，星空月色一直在诗词歌赋中拥有一席之地。据星空爱好者统计，最黑的夜色里，会看到2000多颗星星同时闪闪烁烁。但是，我仿佛从上大学开始，就再没有储存有关繁星的记忆了。前些日子，在一段视频里，第一次听到了“光污染”这个词，心头一震。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科技让生活更加多彩和绚丽。太阳刚薄西山，各种光源就纷纷点亮，争奇斗艳。如果用“铺天盖地”来形容，“铺天”的直接后果，就是遮蔽了天空，繁星隐遁得无影无踪。自小生活在都市里的人，绝少有机会亲眼见证满天繁星的壮阔与美丽，这是多么遗憾的事。如果苏轼生活在现在，也是无法抒发“缺月挂疏桐 ，漏断人初静”的孤寂，我们也看不到李白“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率真；如果海涅无法完成《星星们高挂空中》的诗句，我们又怎能有机会感受他那苦中带甜、又仿佛遥不可及的爱情：星星们高挂空中，千万年一动不动。彼此在遥遥相望，满怀着爱的伤痛……
大自然给予了人类数不尽的馈赠，我们却常常走着走着，就给丢弃了。当年那个披星戴月疾走在黝黑狭窄的胡同里、靠仰望星空驱散恐惧的小姑娘，怎么也不会想到，多年后要靠建立暗夜星空保护基地，来拯救这纯粹的夜空环境和星空遗产。大自然是我们生发的根，走的远了，就越来越眷念那份纯朴和天然。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不舍不弃。”我仿佛听到了繁星的回答。
文诵/李丽
简介：家在黄岛·上泉朗诵社会员，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会员。昵称听雨，家住黄岛。工作时孩子王一枚，八小时之外厨女一个！唯读书和瑜伽不能辜负。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姜蕴青
校稿：徐德秀
复审：尹 芸
发布：尹 芸
“家在黄岛”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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