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王义和,男,河北省保定市雄县人,教师,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保定市作家协会会员,燕赵文学签约作家,雄县文协副主席。作品散见于《河北日报》《荷花淀》《中国散文家》《华夏散文》《福建文学》《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鸭绿江》《北方作家》《燕赵文学》《中国散文》《长城文艺》《散文选刊》(原创版)等三十余家报刊。
童年时代,秋收时节。
牛犄角似的玉米棒子掰了,醉红了脸的高粱穗子掐了,一嘟噜一嘟噜压颤了枝的大黄豆和宛如狼尾巴似的黄澄澄的谷子割了,满洼遍野除了剩下的几块尚待采摘的白花花的棉田,地里就已经显得空荡荡的了。此刻,正是挖老鼠仓的绝佳时机。
挖老鼠仓前须先找到老鼠出入的洞口。一般老鼠多在田埂上打洞,因为田埂地势较高,雨水不容易灌进洞里。鼠洞外面常常有一堆从洞里刨出的浮土,土堆的大小,决定着老鼠的大小和洞里储存的粮食的多少。土堆大的,老鼠就大,囤积的粮食也就多。找到老鼠刨出的土堆,并不能马上发现老鼠的打洞口,通常打洞口都是隐藏在土堆里面,而在土堆四周几平方米的范围内,会有另外一个洞口,是老鼠到外面觅粮、运回粮食的出入口,也叫出气口。出气口往往隐藏在不易被人发现的草丛里,须经过仔细搜寻才可发现的。
老鼠的洞设计的非常合理。无论是从出气口还是从打洞口挖起,往往斜挖进去一尺远,洞口便又朝上了。原来是老鼠在这个地方设计了一道梁,然后直直向下伸去,这道梁是老鼠用来挡雨水的,即使外面的雨水流进洞口,也进不了洞内,那道梁会有效挡住雨水的。再挖到一米多远时,鼠洞就会在一个较为宽阔的地方出现三个分叉,一个通往卧室,一个通往粮仓,一个通往厕所。这巧妙的布局,绝对不会比我们人类居住的房子差。
我第一次挖老鼠仓,是和强子一起跟着套子叔去的。那时学校农忙假还未结束,老师又不给我们留啥作业,我们有的是疯跑玩耍的时间。套子叔带着我和强子,扛上铁锹,拿着装粮食的口袋,还吆喝上我家的大黄狗,到村南收割过的黄豆地里挖老鼠仓。
秋天的风已经让人感觉很有凉意了,但六郎河堤上的那些尚未枯黄的蒿草丛里,大肚子蝈蝈依然“蝈蝈蝈”地欢唱个不停,只是河坡上那些柳树上的寒蝉的噪叫声,明显稀疏了不少,怕是耐不住凉风冷露的侵扰,躲秋凉去了。
我们很快在黄豆地里一个隆起的土堆里面,找到了老鼠的打洞口,又在土堆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老鼠的出气口。为防止老鼠从出气口逃走,强子拔了几棵野蒿,把它堵上了。套子叔负责用铁锹挖,我和强子一人负责清理挡住洞口的落土,一人负责用手指抠摸洞口的走向,而大黄狗则趴在我们身后,吐着长长的不停地颤动的舌头,等待着老鼠的出现。洞口在我们的手下不断地往里延伸,大约挖到一米远的地方,突然鼠洞变得宽阔起来,套子叔说鼠洞要分叉了,果然,我们很快就发现了三个分洞口。套子叔俨如大侦探福尔摩斯似的,对三个洞口仔细地进行了观察,又用手指伸进洞口抠了抠,然后经验老道地告诉我们,说是通往粮仓的洞口一般比较光滑,有时还会发现一两粒粮食,因为老鼠主要是在夜间出来觅粮,发现粮食还要把它不断地运回洞里储存,白天就在卧室睡大觉。因此,进出粮仓的次数要比进出卧室的次数多得多,自然通往粮仓的洞口也就光滑了。
根据套子叔的判断,我们先用蒿草把通往卧室和厕所的两个洞口堵上,并做好记号,然后就去挖那个通往粮仓的洞口。刚挖了半米远,就开始看到了一些豆皮和豆角壳,我们立刻兴奋起来,又挖了半米远,哇,我们终于挖到粮仓了。粮仓好大啊,里面存满了黄豆,不但粒粒饱满,而且还没有一粒发霉的。我们小心翼翼地把粮食抠出来,装入口袋里。之后,沿着那个洞口继续往里挖,直挖到了洞口的尽头,又发现了三个储满黄豆的粮仓,装了半布口袋,足有三十来斤呢!接着我们又折回来,挖那个通往卧室的洞口,这可是既紧张又刺激的时刻了。套子叔用铁锹挖,是用不着担心被老鼠咬破手指的,紧张的是我跟强子,因为我俩负责清理挡住洞口的落土,须用手不断地把落土捧出,还要用手指抠摸洞口的走向,以防洞口被土堵死而迷失挖掘方向。我和强子清理着洞口的落土,还提心吊胆地怕有大老鼠窜出来,咬破我们的手指。
突然,一个老鼠露了一下脑袋准备窜出来逃走,又被套子叔用铁锹挡了回去。这时,我们就格外小心起来,还一惊一乍的,缩手缩脚的,慢慢地挖,想置老鼠于死地。终于,躲在卧室里的老鼠按捺不住了,嗖嗖地窜了出来,共有四只,均体型肥硕,看样子,是公婆俩和儿媳俩了,吓得我和强子往后一退,机灵灵打了个寒颤,趴在我们身后的大黄狗立刻扑了上来,迅猛地用爪子按住了一只,用嘴给咬死了。我和强子也打死了一只,另外两只被套子叔用铁锹拍的嘴角儿流出了鲜红的血,蹬了几下腿,也死了。我们玩兴正酣,还不死心,继续挖那个通往卧室的洞口,盼望能出现什么奇迹,再有老鼠窜出来让我们追打。最后,我们在鼠洞一个平坦宽阔的地方,也就是老鼠的卧室,掏出了一大团毛绒绒的干草,哇,原来是一窝还未睁开眼的小老鼠,肯定是那四只大老鼠的儿孙了,肉蛋似的,光溜溜的,还没有长毛呢!那窝小老鼠强子要了,说是带回家养着玩。
挖老鼠仓有时也会因为不小心而被老鼠咬破手指的。那是晚秋的一天下午,我和强子到堤外红小豆地里挖老鼠仓,由于缺乏经验,又没有套子叔的指导,我们一口气挖了三个鼠洞,均一无所获。在挖最后一个鼠洞时,强子负责清理落土,他在抠摸鼠洞的走向时,不懂得要手疾眼快,更不会使用巧妙劲儿,只管把手往洞里死伸,笨拙地抠摸,结果,被一只刚长满毛的小老鼠死死地咬住了手指肚,还不撒嘴儿。我把那只小老鼠的脑袋都捏酥了,可它还是不撒嘴儿,直到把鼠嘴儿掰开,才把它拿开了。强子的手指肚被鼠牙咬了个洞,疼得他哇哇大哭着回了家。晚上强子的手指肿起了老高,还发了烧,他父亲赶紧找来村里的赤脚医生,给强子输了一宿的液,才把烧退了,把肿消了。赤脚医生说,多亏治疗及时,不然强子怕要破伤风呢,会没命的。
挖老鼠仓有时也会挖到钻入洞穴捕食老鼠的蛇。强子的伤口痊愈后,套子叔仍约我俩挖老鼠仓。他还说我和强子挖老鼠仓之所以空手而归,是因为没有他参加的缘故,是注定会一无所获的,倘若他跟了去,就会挖到不少的粮食,而强子也不会被老鼠咬破手指肚的。想想也是,套子叔毕竟比我俩大几岁,经验颇为老道,上次就是因为有他的指导,才挖到那么多黄豆,我们每人分了十多斤呢。这次套子叔带着我俩是在村东收获后的玉米地里挖老鼠仓,还是由套子叔负责用铁锹挖,让强子负责清理落土,套子叔说我胆大,便由我负责把握鼠洞走向。谁知这回套子叔判断失误,错把通往卧室的洞口当成了通往粮仓的洞口。当挖到足有两米来远的地方,我用手指一抠洞口,觉得里面挺宽阔,就使劲儿往里伸,突然,感觉凉乎乎滑溜溜的,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就在我一愣神儿的工夫,鼠洞口突然钻出个蛇头,还呼啦啦朝我吐着芯子。妈呀,是一条野鸡脖子,肚子滚圆滚圆的,像鼓着个大包,显然,它刚刚捕食了洞里的老鼠。它哧溜哧溜地爬出了洞口,嘴里吐出的粉红色芯子快速地不停地抖动,很是吓人。我和强子搓揉着头发,跑得远远的,再也没有了挖老鼠仓的兴致。套子叔扯着嗓子跺着脚儿喊我俩回去继续挖,可我俩就是不回去,把他一人撇在了那里,气得他“啪啪”地往地上直拍铁锹。不用说,这回老鼠仓又没挖成,我们又一次空手而归了。
挖老鼠仓曾有人为此惹上了牢狱之灾。我们村有个叫老疙瘩的汉子,是个复员军人,还参加过抗美援朝,他平时爱耍个贫嘴儿,好编个顺口溜,人们都叫他活宝。那天生产队刚割完黄豆收了工,老疙瘩并没有回家,留在豆子地里挖开了老鼠仓。他挖出了好多黄豆,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在追打老鼠时,由于兴奋至极,嘴里没有把门的,张嘴儿就胡诌了几句顺口溜:“老鼠老鼠别怨我,不怨老毛怨朱德”。凑巧,被一群在野蒿丛中捉蝈蝈玩耍的孩子听到了,觉得很好玩,就跑回村里相互追逐着传唱开了,“老鼠老鼠别怨我,不怨老毛怨朱德”。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说这个那还了得!当时,全国又在开展“一批三打”运动,我们村还住着工作队,当天傍晚,这顺口溜就传到了警惕性颇高的工作队刘队长耳朵里,他让民兵找来孩子一问:“谁教的?”孩子们都异口同声地回答:“老疙瘩教的”。得,老疙瘩第二天就被定为了现行反革命,还在村东生产队的打麦场上召开了公判大会。会后,老疙瘩被五花大绑,让县武装部派来的两个挎冲锋枪的年轻战士押解着去了县的监狱里,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送到满城劳改农场劳动改造。
老疙瘩的媳妇在家哭成个泪人,仿佛塌了天,陷了地。最后,她撇下年幼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撇下在监狱服刑的老疙瘩,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投井自尽了。在投井前,还给孩子们烙了足够能吃上三天的发面饼。唉,死的多冤呐!
沧桑岁月,恰似村南六郎河里的流水静静地流去了,而此刻,我不想让沉甸甸的思绪再跌回到田园牧歌式的怀旧中,我只想借着故乡上空那袅袅升腾着的炊烟,借着萦绕于老屋旁的那棵高大槐树上的清亮亮的鸟鸣声,回想一下真实且已渐行渐远的昔日乡村,那些芦花一样随风越飘越远的往事……
初语排行榜
已在《初语阅读》上推送过文章的作者名单如下(以发表的先后顺序排列,目前已经有136位作家荣登初语阅读排行榜,其中安徽32位、河北17位、山东12位、湖南9位、内蒙古9位、江苏7位,为初语阅读排行榜前六):
一、安徽:
1、梅雨墨 2、念响 3、海上花开4、石楠 5、唐旭艳
6、金妤7、郭翠华8、朱占美9、玉冰焰 10、张兴安
11、严明12、周岑岑13、林敏14、崔天然15、季纯贤
16、木帆 17、宝茜 18、姚中华 19、许辉 20、闫红
21、潘小平 22、梅一 23、孙辉 24、赵阳25、宋同文
26、张建春 27、董静 28、周芳29、张道德30、刘勇
31、高翔32、王庆鹏
二、河北:
1、王义和 2、雪小禅 3、王小丫 4、空灵 5、王继颖
6、李东辉7、田志猛 8、董培升9、贾维秀10、姚瑞红
11、邢红霞12、安一宁13、王书芝14、薛丽英15、常忠魁
16、梁淑增17、尹书光
三、山东:
1、徐彩娥2、冰珂3、安雷生 4、白音格力 5、陈绍棠
6、张桂珍 7、董爱玲 8、孙瑜9、孙继泉10、丁尚明
11、鹿剑林12、李木生
四、湖南:
1、许艳文 2、肖正民 3、肖念涛 4、陈漪5、范诚
6、红娘子7、李菁 8、陈小琴9、易石秋
五、内蒙古:
1、刘志成 2、白才 3、肖勇4、卢国强 5、裴海霞
6、李彦军 7、心柔 8、吴昊9、苏日塔拉图
六、 江苏:
1、周寿鸿 2、李景文 3、薛锦莲 4、陶功美 5、曹学林
6、朱群英7、王三宝
七、陕西:
1、解晚晴 2、乔龄萱 3、徐祯霞 4、林仑5、曹洁
6、紫蝶
八、重庆:
1、吴景娅2、杨辉隆3、刘晓 4、李毓瑜 5、李晓
九、山西:
1、清菡2、赵欣 3、润雨4、王友明5、韩殿臻
十、上海:
1、高明昌2、子晟 3、高云4、时晓5、苏岚烟
十一、河南:
1、吕志勇2、游磊3、杨玉文4、赵思芳
十二、辽宁:
1、故乡2、刘春丽3、管丽香
十三、北京:
1、杨海蒂 2、冯唐 3、徐沙沙
十四、 新疆:
1、张军民 2、王海成 3、晓犁
十五、 四川:
1、嘎玛丹增 2、李艳 3、陈辰
十六、吉林:
1、依凝2、王丽3、李新
十七、 广东:
1、陈志勇2、席笛海
十八、 甘肃:
1、石凌2、赵新平
十九、 江西:
1、罗鸣2、邹冬萍
二十、 浙江:
1、吴晓天2、陈天堂
二十 一、 湖北:
1、菡萏
二十二、 青海:
1、辛茜
二十三、云南:
1、健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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