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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 • 初语阅读】梅雨墨作品 | 这片海,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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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海,汹涌澎湃

——记红色革命史上的金融奇迹“北海银行”

2019年7月7日,也就是卢沟桥事变82周年纪念日的这天,我在莱州市的海边,望着大海和长天,静静伫立。虽然是海天一色,却都是灰蒙蒙的。天气阴霾,风声阵阵,波浪从远处一层层地汹涌澎湃而来,发出巨大的声响,但是很快又在岸边化于无形,就像是那倏忽而过的时光,无论发生过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如果我们不去探究,不去求索,不去回忆,那么也终究会被遗忘。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所以我们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国际形势变幻莫测,帝国主义国家又卷土重来,妄图对中国无论在军事上还是经济上都予以绞杀。远处的三山岛隐隐约约,看不太真切,站在我旁边的孙玉光主任介绍,那里有储量惊人的黄金矿正在开采。我的心情格外沉重,因为不久前,我才拜谒过胶东抗日英雄郑耀南的故居。

一、拜谒英雄故居

郑耀南的故居就在莱州平里店镇西障郑家村。低矮的房屋,青色的砖瓦,很小的门头上有五个大字:郑耀南故居。故居很新,明显是不久前才翻盖的,原来的房子估计早就在战火中焚毁了吧。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来到这里的兴趣。我可以想象到就是在这里,不过才80多年前,时光也并未走得很远。郑耀南和他的战友们如何在昏黄的油灯下商量着抗战大计,他们又是如何为了民族的解放事业废寝忘食、夜不能寐,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想着怎样把日寇赶出中华大地,想着怎样把这片贫瘠的土地变得欣欣向荣,繁花似锦。

院子里有中共莱州市委、莱州市人民政府于1991年7月1日立的“中国共产党掖县委员会诞生地纪念碑”。碑的基座旁生长着许多牡丹,虽然是早已过了花期,没有娇艳的牡丹花绽放,但是棵棵枝繁叶茂,翠绿无比。院子里还有两棵巨大的槐树,据说是以前就有的。每年五、六月,满树的槐花似雪,槐香扑鼻,就像是英雄的事迹传遍四面八方,正如故居里一面墙上那副对联说的那样:英雄功绩昭百世,烈士芳名耿千秋。

离故居不远,建有郑耀南革命事迹展览馆。看着一幅幅图片和旁边的解说词,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年代,那些生动的画面就好像是电影一幕幕地在我的眼前放映。

行走在耀南广场, 我看见三面红旗高高地迎风招展,中间的那面五星红旗尤其是鲜艳夺目,巨大的卧石上有“浩气长存”四个大字,英雄郑耀南的塑像孤单地竖立在空寂的广场,他戴着他非常喜爱的那顶八路军军帽,儒雅的面庞上还有着一副眼镜,凝望着他终身为之奋斗、历经多少次血与火的战斗、至今还依旧不太富裕的这片大地。虽然他是那么热爱着这片大地,为了她的独立、自由和繁荣呕心沥血,策马疆场,然而他最终的逝去是因为腰椎结核,1946年2月在延安病逝,年仅38岁。

在革命圣地延安,有一座依山而建的著名的“四八”烈士陵园,它是遵照党中央的决定而修建的我党最早的一座高规格烈士陵园。陵园背枕青山,松柏环绕,坐西面东,庄严肃穆。烈士纪念塔正面镌刻着毛泽东主席的题词:“为人民而死,虽死犹荣”九个大字。烈士墓群分为高、中、低三排,分别安葬着13位1946年4月8日空难的烈士和15位以身殉国或病逝于延安的有着较高地位或做出突出贡献的革命烈士。

在最高的一排墓群,就有山东莱州(原掖县)党组织的创建人和领导人、胶东抗日根据地的奠基人——郑耀南,与秦邦宪、关向英、叶挺、王若飞、张浩、邓发、靳道松七位烈士共息于此。也许,大家会问,抗战刚刚胜利,还没有看到共和国曙光的郑耀南为什么会受到党中央如此高的重视,他又如何能够获得如此高的荣耀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要将时光拉回到1938年的3月8日。这天夜里,已经有着10年党龄的郑耀南,领导着掖县县委,在没有上级党组织的具体指导下,以少见的远见卓识和雄才大略,组织发动了胶东规模最大的玉皇顶武装起义,打下了掖县城,推翻了伪政权,成立了在胶东地区规模最大、人枪最多的胶东抗日游击队第三支队;建立了山东省第一个抗日民主政府;创建了山东省第一个敌后抗日根据地,并成为掖蓬黄、大泽山、胶东抗日根据地的核心和坚强的后方基地。所有这些最大和第一,都说明郑耀南是当之无愧的胶东抗日根据地的奠基人。然而,在郑耀南的丰功伟绩中还有一项更令人惊讶和敬仰的,那就是他亲手缔造和创建的北海银行,被称作红色革命史上的金融奇迹,北海银行发行的北海币也是山东抗日根据地和解放区唯一的合法通用货币,一直到1948年11月25日,经华北、山东、陕甘宁、晋绥政府会商决定,华北银行、北海银行和西北农民银行合并组成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北海银行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从萌芽到强盛的曲折发展过程,它为山东地区,乃至是华东、华中地区经济发展,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胜利,提供了重要的经济保障,为民族独立及人民解放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最终成为中国人民银行的三大前身银行之一,在中国的金融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二、北海银行创建基础

我一直深信,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也一直认为,有些事情看似不相关联,但是当事情出现了,却发现总是出现一些惊人的巧合。就像是这次到莱州采访,当接到中国散文学会董彩峰秘书长打来的电话时,我听说是采访革命老区,那当然是义不容辞,一口答应下来。等挂了电话以后,我口中一直轻轻地念着——莱州,莱州,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于是,拨通了二姐夫的电话。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那头二姐夫就笑了起来,说,没错呀,现在的莱州就是原来的掖县呀。是的,掖县是我二姐夫的故乡。他自从18岁考取大学以后,就很少回故乡了,而最近一些年,由于他父亲的故去,也只是在清明前才回去一次祭拜。然而,我其实还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都因为这次的采访而变得清楚起来,我二姐夫的大伯叫崔明栋,1938年参加革命,就是郑耀南领导的胶东抗日游击队第三支队的一名战士。我二姐夫的父亲叫崔明周,1944年参加革命,也是共产党胶东抗日武装的一名战士,后来在渤海军区西海独立团任排长,潍坊战役中英勇作战,被子弹从正前方脖颈射入,所幸没有伤及要害,伤好了以后继续回到部队参加战斗,直到全国解放才拿着一张三级甲等伤残军人证回到了掖县,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每天读书看报,侍弄着几分地的菜园子。记得小时候,我问过他:“大爷,你伤好了怎么不去做官呀,你可是立了战功的。”他摸着我的头说:“孩子,打仗不是你们在电影里看到的那样,看到和自己一起参军的乡亲邻居,在机枪的扫射下,像庄稼一样一茬茬地倒在自己的身边,但是你却没有任何办法,你只有往前冲,拿下阵地,这才是一个革命军人的荣誉。再说,全国都解放了,也没有什么仗可以打了,比起那些死去的乡亲,能够保住一条命回到家乡那就是万幸了。”当时我还小,听到这些话时,并不太明白,心中一直纠结着大爷做为一个战斗英雄却不去显摆而感到十分遗憾。但是,现在来到莱州,曾经的掖县,接触到这里的人,我才发现,这里的人就是这样。虽然做过很多很多让大家震惊的事情,但是最后都静悄悄地选择保持沉默,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并不了解这里发生的这些故事和传奇的原因。

让我们再将记忆拉回到那战火纷飞的抗日战争时期。掖县,也就是现在的莱州。

1937年“七七”事变以后,日本侵略者发动全面侵华战争,1938年初,日寇铁蹄踏入胶东半岛,掖县县委在郑耀南的领导下,积极响应党中央和北方局的号召,于1938年3月8日领导举行了玉皇顶抗日武装起义,成立了胶东游击队第三支队(以下简称“三支队”)和掖县抗日民主政府,在胶东率先建立了抗日根据地。

掖县抗日民主政府,是山东省第一个抗日民主政权。这在“抗战初期,中共山东党组织对建立抗日民主根据地的重要性认识尚不充分。各地抗日武装建立以后,未能迅速在抗日游击队控制的地区广泛建立抗日民主政权”的当时,是一个意义巨大的创举。

武装夺取政权后,3月12日,掖县抗日民主政府宣告成立,民主人士张冠五任县长;抗日民主政府下设民政、财政、实业、教育四个科,并向社会颁布了六条施政纲领:一是废除一切苛捐杂税,3亩地以下免征官税;二是实行平粜抑价,稳定市场;三是禁止烧酒,奖励粮食生产;四是实行抗日民主教育,兴办农村小学;五是对地主、富农、商号征收爱国捐,减轻人民负担;六是镇压汉奸,没收其财产。虽然是施政纲领已经昭告四方,但是抗日民主政府百废待兴,面临着许多困难,而由于抗战热情的急剧高涨,使得三支队的队伍人数很快发展到三千八百人。军队要供给,民主施政要资金,面对这样的形势,一个广开财源,保证供应的严肃问题摆到了中共掖县县委书记郑耀南的面前。

当时,由于日寇入侵,日伪“中国联合准备银行”的“联银券”在敌战区充斥市场,国民党政府的法币币值急剧下降,人民对国民党政府发行的货币失去了信任。而山东民生银行的票子人民也拒绝使用。法定货币流通不利,造成金融体系的巨大混乱,奸商巨富趁机滥发票券,大发国难之财。一些小商贩货摊也在制造票券,并且写上“灯下不付”的字样。这样以来,物价飞涨,尤以粮价暴涨最为突出,有时“一麻袋票子还换不到一麻袋粮食”。这种情况下,不但不能保障军队供给,就连人民生活也造成了很大困难。

为了及时解决这个问题,郑耀南积极地思索着对策。不得不说,郑耀南不仅是我党一名优秀的县委书记,在那个时代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知识分子和智多星。

郑耀南1925年就考入了山东省立第九中学。在校期间,他勤奋好学、能写善画、多才多艺,被推选为学生自治会主席,在进步教师爱国反帝反封建思想的教育和中国大革命浪潮的影响下,多次组织学生举行抵制日货的游行示威,因而遭到校方的处分。1927年他愤然离校回家,在自己家的南屋开办了一所小学,自己担任教师,学生不分男女,贫苦子弟免费入学。利用教学的便利条件,揭露社会黑暗,宣传革命道理。1928年6月,在九中学友王鼎臣的介绍下,郑耀南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积极投身到党的事业中。1930年秋,郑耀南回到掖县建立党组织,并当选为县委书记,为了扩大党的影响,他一手创办了党刊《红星》,并担任主编,亲自撰稿刻腊纸、油印,常常彻夜不眠。1936年秋他转移到烟台从事地下工作时,任中共胶东临时特委教育宣传委员兼党刊《战斗》的主编。

所以,郑耀南之所以能够成为掖县党组织的领导核心,能够取得如此辉煌的功绩,与他的知识全面、睿智多谋、胸怀博大、包容并蓄是分不开的。有着丰富革命经验和斗争经验的郑耀南很快地就想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是在三支队成立“财经委员会”,并且任命孙康厚担任主任,张加洛、孙会生、郭欣农、滕绍武和张冠五担任副主任。

财经委员会经过认真研究,制定了许多胶东抗日根据地在抗战初期的经济政策法规;成立了盐务处,以管理全县盐务生产和税收;成立了粮价平抑委员会,以整顿市场,平抑粮价;成立了商会,以加强商业管理;同时,还整顿了田赋办法,对地主、富农、大商号征收爱国捐。这一整套措施实施,对发展生产、减轻人民负担,保障人民生活与军政供应,收到了良好得效果。当时,三支队每月经济收入可以达30万元以上,不仅保障了军队和政府的正常运行及财政支出,而且还支援了胶东特委与山东分局以及延安总部。同时,还办起了自己的兵工厂和被服厂,而且还有很大的节余。有了雄厚的财政收入,算是暂时解决了供应的问题,但是想要做更大的事业这样还远远不够,郑耀南的心里有着更远大的谋划。

郑耀南找到大家,和大伙儿一合计,干脆咱们成立一个银行吧,有了银行,那干什么事情都方便了,有了一个通用的货币,省却了许多麻烦和手续,而且显得更正规,更有说服力和信誉保证。

但是,创办银行那是很专业的事情,谁来操办呢?银行发行的纸币从哪来呢?这些在任何时期都是被严格管控的东西。

 三、北海银行创建传奇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机会来了。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直接加速了北海银行创建的进程。有一位在青岛中鲁银行任经理的掖县人张玉田,因为爱国,不愿意与日本人合作,决定歇业回乡。他带着自己家的几部汽车和财产从青岛躲过日伪军的盘查,历经艰险准备返还老家。没有想到这个消息被人走漏了,在途经平度县城时,遭到了国民党顽军张金铭的袭劫,所带的几部汽车和钱物被尽数抢走;在回到了掖县黄山后老家,又遭到张金铭部的追捕。于是他连夜出逃,投奔到在掖县抗日政府任政务大队副队长的儿子张忠厚处。郑耀南和张加洛同志得知这个消息后,马上前去慰问,并送上了200块大洋作其生活费用。两相比较,国民党顽军趁火打劫,大发国难财,不知廉耻;而共产党领导的部队救人于水火,雪中送炭。张玉田深受感动,当着郑耀南的面痛哭流涕,他说:“你们举抗日大业,正是用人之机。可惜我是个商人,只会干银行,管票子的事情。如果能够用到在下,一定愿意效犬马之劳。”郑耀南高兴地对他说:“好啊,您会理财,就请您来主持筹办银行吧。”

张玉田很爽快地答应了。随后,张玉田把原青岛中鲁银行的职员邢松岩、王芾村、王复生、方德卿、邢述先、杨崇光、刘翊初等人邀请到掖县城,带领他们开始了银行的筹建工作。

起初,大家把银行定名为“掖县银行”,首先请了邓文卿(又名邓振远)设计绘制出票面图案,然后安排人员着手采购票纸和刻制票版。可是票纸和票版只有在天津和青岛才能买到。这两地均为敌战区,敌人封锁严密,稍有闪失,就会有生命危险。张玉田利用自己在外的关系,委托他人在天津购买到了印钞用的道林纸,通过海运关系运到掖县虎头崖港口,并在青岛秘密地刻制好票版。为了防止敌人搜索,把镌刻好的铜版装在一个金属箱子里,再把箱子的缝隙焊起来,用一条铁链拴在船底拖回掖县。随后,他又委托掖城西门里“同裕堂”私人印刷局印钞,重华印刷所任宇宙作票版图案套色技术指导。面额壹元的图案是掖县县政府大院全景,中有大柏树四棵和“海甸风清”大牌坊一座;贰角的图案是掖城南关火神阁全景,标有“掖县”二字;五角的图案是掖城鼓楼全景及玉皇顶全景,筹备印刷工作至1938年7月基本完成。

1938年8月,由中共胶东特委领导的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与掖县党组织领导的胶东抗日游击队第三支队,在掖县沙河镇合编为八路军山东游击队第五支队,统一了掖、黄、蓬三县抗日根据地。三支队与三军合编后,掖县银行交由胶东特委领导,但银行的后期筹备工作仍由原三支队人员负责,具体事务还是张玉田等人操办,地点仍在掖县城。因三县根据地处于胶东北海地区,且已成立了“胶东北海行政督察专员公署”,根据“本固枝荣”的道理和当地群众“南山松不老,北海水长流”的传统提法,所以在五支队司令员高锦纯的提议下,掖县银行改称为“北海银行”。

北海银行这边紧锣密鼓地筹备成立,但是问题又来了,要成立银行就得有银行的股本资金,但是要募集成立银行的这么一大笔资金,又从哪来呢?

北海银行最初是掖县自己筹办的银行,当时拟定以股份有限公司形式在全县范围招股募集资金,并设立了董事会。北海银行归胶东特委领导后,对资金募集方式做了两点改动:一是因隶属关系发生变化,将原定在掖县范围内募集扩大为在掖蓬黄三县范围内募集;二是将原定的全部向社会招股改为公私合营。这时议定银行资本金25万元,包括五支队司令部出资7.5万元,作为公股;私股部分17.5万元,分别由掖县(6.5万元)、黄县(5.5万元)、蓬莱(5.5万元)三县财经委员会招股。招股采取动员派购的方式向商会大户、地方士绅、乡村群众募集。当时工商界仅认购了一小部分,大部分是通过区行政机构向各村派购,再由村公所派购到户。凡认购者,都以村为单位,发给认股书,并开给临时收据,然后由村公所造册登记保存。经充分发动之后,实募股金10.1336万元,其中掖县5.5672万元,黄县4.5664万元,蓬莱和五支队司令部因受战事影响未能认交。从这点来看,虽然当时根据地处于抗日战争艰难困苦时期,但是在建立北海银行的时候,还是经过了周密的准备,采取了很正规的银行成立方式。

1938年10月,受敌伪威逼根据地的影响,掖、黄、蓬根据地经济秩序出现波动。为控制敌人进犯,除军事上给予打击和阻击外,稳定根据地经济秩序,保证军需供应,巩固新生抗日民主政权已成为当务之急。在这种情况下,1938年12月1日,北海银行正式营业运行,并向社会首次发行了9.5万元北海币。由于当时市面找零较为困难,所以初次印发的北海币均为辅币,有壹元、伍角、贰角和壹角共四种面额。壹元的图案是掖县抗日民主政府大门全景,伍角的图案是掖县城鼓楼全景,贰角、壹角的图案是掖县城南关的火神阁全景。另外,壹角和贰角的还分别印有“掖县”、“胶东”字样。这些钞票设计别致、用纸考究、印制精美,深受社会上的好评。北海银行正式营业的当天,在掖县城还召开了隆重的典礼大会。会场设在县政府门前,搭了台子,立了松坊,会标上写着“北海银行开业典礼大会”字样,其沿街张贴着各色标语。五支队司令员高锦纯和原三支队长郑耀南都在会上讲了话,公开表扬了张玉田等人为筹备北海银行所做出的贡献。并且在大会上宣布:北海币为掖、黄、蓬三县根据地的通用货币,与法币等值流通,对私人土杂小票限期清理收兑;对山东民生银行的小票设点兑换北海币;禁止伪“联银券”和敌汇票流通,违者没收。开业这天,县长于烺还到北海银行进行了慰问。为了使其家喻户晓,会后还在各地张贴了布告,散发了宣传册——《北海银行浅说》。

北海银行在掖县受到广大工商业者和农民群众的普遍欢迎和拥护。据张玉田交来的便卡帐所记,北海银行仅在掖城一个月中就发生往来账款500余笔。

当时,北海银行总行设在掖县城内大十字口南路西“大鸿昌”内,下设蓬莱黄县两处分行。由于战事影响,仅黄县公行在黄县城设有办事处,有王子吾、孟信甫二人工作。总行设有总经理,由张玉田任职;副总经理兼黄县分行经理由陈文其任职;办公室由邢松岩、刘翊初、杨崇光分别担任秘书、文书和庶务;营业室由王芾村负责发行处,王复生负责会计和存贷处;方德卿负责出纳处的工作。全行职工30余人,均系雇员性质。

大海和心胸

在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的电脑旁边就放着一张“北海银行”发行的北海币,这是一张真币,票面一元,发行于1942年。这张北海币呈绿色,票面上左边是一个椭圆形的图案,图案比较复杂,绘制的有山脊、有树木、有房屋、还有远处的高山和大海,表达的应该就是“南山松不老,北海水长流”的意思,票面右边有“壹圆”的字样,编号是“已0204082”,票面左右都盖有“胶东”字样的红色印章。票面四角都印有“壹”的字样,底下是1942的字样,背面没有任何字样,只有一个长型的云锦图纹。这张北海币很旧,票边已经被磨损成毛边了,一看就是曾经流通的货币。

这张北海币的来历也是挺偶然的,我二姐夫最要好的一位高中同学叫牛泰昌的,在我采访莱州期间一直陪着我,他的父亲也是一位老战士,自己也是部队复员转业的,在莱州的一家商业银行做办公室主任。牛老哥人非常豪爽,喜爱文学,常常写诗发表,还拿着一架单反相机跑前跑后地拍摄。在听到我想看一下北海币的时候,第二天早上不声不响地拿着这张北海币找到我。我认真端详拍照后,却怎么也还不回去了。他说,听说你要写咱们莱州,写咱们的英雄郑耀南和北海银行,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这张北海币更有纪念意义的了。

我觉得这张北海币很贵重,因为它不仅仅是一张已经不流通的货币,最关键的是它代表着一段辉煌的抗日历程,一段共和国金融史上的传奇,不过,接过这张北海币,我还觉得了肩上的重担和那么多人殷切的目光。

在采访期间,我常常感受到的是莱州人民的坚忍和付出。在这片大地上,他们献出了自己最优秀的儿女,甘洒热血,无怨无悔,他们献出了自己赖以生存的粮食和衣物,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们做军鞋,筹军粮,实在不行,就推着独轮车上前线,送弹药,送干粮,冒着炮火,迎着弹雨,含着热泪,把自己受重伤的子弟抬下来,再把自己家里刚刚长成年的孩子送上去。我在前不久省委组织部组织的党建培训封闭学习期间,观看了一场电影《沂蒙六姐妹》,说的就是山东革命老区的故事,一场孟良崮战役打下来,一位母亲就失去自己的一切,那是三个英俊挺拔的儿郎。而这三位战士的媳妇儿,在他们牺牲的时候,还奔忙在支前的路上。我看着电影画面上那小小的院子里,那三个竖立的牌位,那高高打起的白幡和漫天飘飞的纸钱,还有那黑压压跪着的乡亲们,门头上那四个黑色的大字——满门忠烈。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了下来。第二天,在参观渡江战役纪念馆的时候,看着渡江战役烈士纪念堂一整面汉白玉的纪念墙上,一排排烈士的名字里有很多是山东籍的英烈,我在心里再次感慨:这就是山东儿女!为了我们党的事业,为了千万受苦受难的人民,他们真的是把所有可以奉献的包括自己的生命都奉献了出来。

1938年8月,胶东游击队第三支队与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在掖县城合编,三支队编为62团和55团,郑耀南仅担任62团团长,但他不居功、不自傲,服从党组织安排,表现出一个共产党员的高贵品质。但是合编在三支队内部还是引起了强烈反响,三支队的干部战士们纷纷说:“我们三支队有三千多人枪,三军还不足两千!”,“我们有银行、兵工厂、被服厂、报社,月收入不下30万,三军有什么?”,“在三军机关的领导成员中,掖县人一个也不安排,也太不公平了!”。面对这些反响,郑耀南顾全大局,耐心细致地做了大量说服教育工作。

郑耀南说:“掖县的党组织、掖县的部队之所以会有今天,都是党领导的结果。过去,我们时刻盼着上级党的领导,到处寻找党的关系。今天我们把部队交给上级来领导,这不正是我们长期以来的希望吗?党的武装,就应该交给党来统一领导,现在就是时候了”。正是在郑耀南的教育和努力下,顺利地完成了合编。时任胶东特委书记的王文当时就感慨地说:“老郑真是一个好同志!”

有一位叫李振玉的老同志说,三支队和三军合编的时候,郑耀南的胸怀很宽广,这时候三支队每月的收入30多万。那么这3、4000千人,军队和政府每月的开支是多少呢,6万,还节省了20多万,这20多万就捐助了从潍县过来的7、8支队,给他们一些钱,给他们换上新军装,再一些就给了胶东特委,给山东省委。

1939年1月,日伪进犯掖县城,当时驻防掖县的五支队撤出掖县城。北海银行也随军转移,因形势严峻而又没有任何武器和保卫人员,被迫停止活动。4月,中共中央书记处下达的《中央对山东问题之处置办法》中明确指示:“如取消北海行政公署及北海银行,山东抗日根据地与坚持抗战是要受到挫折的”。5月19日,中共山东分局指示胶东区委:北海银行努力经营保持在我们手中,必须成为全省的金融调剂机关。1939年夏,胶东区委决定,恢复重建北海银行,并提出了四条主要任务:一是支持财政支付,支持抗战经费;二是发行地方货币;三是与敌进行货币斗争;四是支持工农业生产。

由郑耀南亲自创建的北海银行成立以后,在这四个方面意义重大:一是取缔私钞,贬低敌钞,提高本币信誉;二是发放贷款,打击高利贷;三是兑换黄金和外汇(非本币),进行区外采购,保证军需供应;四是上缴外汇,支援抗战。

1946年2月郑耀南在延安病逝后,时任中央办公厅秘书长杨尚昆主持了郑耀南的追悼大会。噩耗传到家乡,掖县县委、县政府在平里店隆重召开郑耀南同志追悼大会,胶东、西海区、掖县党政军代表和群众两万余人参加了会议。在郑耀南的家乡西障郑家村为他竖立了烈士纪念碑。碑上是这样镌刻的:“郑耀南同志参加革命十八年来,多经颠沛艰险,但坚持工作,始终如一;尤以忠心对党,联系群众,气魄宏伟,堪称楷模。”

在郑耀南同志逝世五十周年之际,国家主席杨尚昆亲自到郑耀南烈士墓前进行了悼念,中央军委副主席迟浩田为郑耀南烈士题词:“峥嵘岁月渤海湾,忠魂千秋留延安。”

我们今天,面对的总是鲜花和笑脸;我们今天,见到的总是鸽子和蓝天;我们似乎已经麻木了自由与幸福,我们已经习惯了欢乐与团圆;我们似乎已经淡忘了流血与死亡,我们总是在回避理想与信念。我们今天,面对的总是恭维和寒暄;我们今天,见到的总是美酒和欢宴;我们津津有味地称赞玫瑰是如此娇艳,我们兴致勃勃地谈论名车与金钱;我们似乎丢失了奋斗与追求,我们中有的人已经忘记了入党时的誓言。感受一下革命先烈们所做出的贡献吧,那会让许多人羞惭不已,抬不起头来。

1948年12月,经中央决定,华北银行、北海银行和西北农民银行合并组成中国人民银行。1948年12月1日,中国人民银行钞票正式开始发行。北海银行总行更名为“中国人民银行华东区行”,其下属各分支行处所也一律改为中国人民银行分支行处所。1949年11月1日,山东省北海银行改称“中国人民银行山东省行”,各分支机构也同时更名,改辖于中国人民银行山东省行。至此,北海银行的历史使命光荣结束。北海银行成为了中国人民银行得以建立的三大柱石之一。它在中国共产党金融系统的发展史上,具有重要作用。可以说,现在山东许多金融机构,无论是人民银行、农业银行、工商银行、中国银行都与北海银行有着极深的历史渊源。

北海银行,是组成中国人民银行三大前身银行之一,是抗战初期掖县党组织在抗日根据地创建过程中独立创办的一个地方银行。它创办于掖县,后在胶东抗日根据地成长壮大,并逐步发展成为遍布山东各抗日根据地的地方银行,最终在山东及周边地区建立了以“北海币”为本位币的独立货币体系。北海银行不仅在抗日战争时期,为我军筹措经费、支持战时财政、巩固根据地政权、保证战争胜利等方面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而且在解放战争时期,为支持土改运动、支援战略反攻、接收官僚资本银行、代行国家银行职能、推进全国货币统一,都做出了十分重要的贡献。

北海银行前后历经10年之久,这期间,北海银行印发北海币、发放贷款、从事投资,甚至还一度代行国家银行的职能,接管城市官僚资本银行,完成全国货币统一,最终取得的成果也是显著的。山东革命力量之所以得以生息发展,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其中北海银行功不可没,所发行的北海币“成为根据地的主要货币,对根据地的经济发展起了很大作用。” 北海银行这个名字,将永远铭记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乃至新中国成立后的金融史册上。

如今,我漫步在莱州的街道上,城市繁华,商贾如云。南阳河穿城而过,岸边垂柳依依,供游客踩踏的条石也被做成如金条一般的外形。夜晚,掖县公园里,流光溢彩,游人如织,巨大的金色月季雕塑显示着中国月季之都的灿烂与辉煌;苍翠欲滴、景色旖旎的笔架山上至今还流传着英雄的事迹,郑耀南为之奋斗终生的理想在今天都成为了现实。临行前,我再次来到了莱州的海边,我想再看一看这片奔腾的大海,再去感受一下这片海带给我的热烈与激情。

这是一片深情的大海,这是一片勇敢的大海,这是一片无畏的大海,这是一片智慧的大海!这片海,汹涌澎湃!


作者简介:梅雨墨,满族,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淮南市作协副主席、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副主席、《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执行总编,著有散文集《飞雪千年》《华美的爱情》。有作品发表于《安徽文学》《山东文学》《奔流》《青海湖》《散文选刊》《西部散文选刊》等期刊,作品入选《2018年中国散文排行榜》《中国散文大系》《中国散文精选三百篇》《中国最美散文》等书籍,荣获第八届冰心散文奖、中国散文学会当代最佳散文创作奖、安徽省作家协会首届散文大奖赛“淮河散文大奖”和淮南市人民政府首届“淮南子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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