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73
忆父亲
河南淅川 黄雅
每次回家，走进庭堂，那张挂在墙上发黄了的老照片总勾起我对父亲的回忆。照片中有父亲.母亲.中间站着的小女孩便是我。
那个年代，物资还很匮乏，吃穿用度都得细量着开销，长我的哥哥姐姐都因读书不成早早的进城务工了，我也进城了，但是是去城里读书了。那时我是村里唯一 一个走进城里读书的女孩。在重男轻女的那个时代，我却被父亲宠的像公主一般，穿着时髦的确良衬衫踏进了县城的中学。也许是农村太清贫了，父亲把所有希望都孤注一掷地投在我身上 。他深信只有教育是一条垂在井底的绳，下面的人可以攀着绳子爬出来。
三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县一高。父亲别提多高兴了，推出那辆破的不成样的自行车擦了又擦，载上我到镇上的合作社（就是当时是国有小卖部）给我买了一块女式机械手表，不太娴熟地的戴在我瘦弱的胳膊上，在不断摩挲与调试中让我第一次感受到时间的真实存。
三年的高中生活又快又苦。每到月末的周日我要乘坐2个多小时的班车回家取下个月的生活费 。每一次下车往村里走，远远地总能看到等在村口那条岔路口的父亲 ，高大清瘦的父亲的身影就像一堵伟岸的墙竖立着 ，生活的重担被父亲挑的稳稳当当。一件被母亲洗的发白的中山服总是妥妥展展地耷在父亲身上。高三的后期学校定的资料越来越多，费用也显得紧张起来。未到月末请假回家取生活费，家门紧锁，便知道父亲母亲去后山干活了。我沿路上山寻，远远地在一个坡底看见了父亲母亲正吃力地拉着一车年冬砍好了的槐树枝（作饭烧锅.也可以卖）前面是母亲赶着拉车的老黄牛。老槐树枝显然太长，车又壮装的太高且倾斜着。父亲时而弯腰前倾拉.时而两脚左右交替地蹬着地面，显然是在找车子的平衡点。好不容易到了坡顶 ，下坡的车子又像是加了速度的物体，越滑越快。坑洼不平的路还是颠翻了车子。瞬间一车长满刺的枝条向父亲砸去，母亲傻眼了，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父亲的衬衫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慢慢的渗出血渍来，越来越多 越来越红。一旁惊慌失措的我眼眶瞬间被泪水填满了 ，一个箭步冲上去帮父亲掀开压在他身上的老槐树刺条。
回到家，父亲把箱底仅有的88元钱都给了我。站在一旁的母亲说：‘留8块钱在家用吧？’“ 咱们在家好对付，都给闺女吧”：父亲说。我接过父亲被刺条划的血淋淋的手中的钱，踏上了最后一班返城客车回学校。一路上被车抛向后面的树不再是一颗一颗形状分明，而成了墨色的团状从我的视角处滑向身后。
高考后我去了更远的城市读书。走时仍是父亲送我，这次多了姐姐的相送，不知何故父亲与大姐在我踏上火车的那一刻都哭了，父亲那长长的叹气声伴着流淌的泪瞬间让潸然泪下。我不敢正视父亲转身踏上即将开启的火车。隔着泪光向窗外父亲和姐姐依依惜别。
是啊， 每一次道别不管是亲人或朋友，我对次都是那样的真挚与在意，留恋与伤感。大概是人生太无常了，仿佛每一次道别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所以不想说再见。
父亲小时候随奶奶道别了生父逃饥荒来到现在的家，又在小姑出生不到一岁时道别了记忆深刻的养父。从此12岁的父亲便扶犁持家了，从此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供两个姑姑读书和全家的一切开销，再后来又供养我们兄弟姊妹五人。短短的五十三年生涯中每一刻都在像一只“采得百花酿成蜜，为谁辛苦为谁甜”的蜜蜂。
小时候父亲曾经任过村里的干部，不时有客人来家，不必说当然有好吃好喝的了。姐弟五人唯我独宠，我是唯一一个可以上桌陪客人吃饭的孩子。父亲每个月要到乡里开会， 我也是唯一一个可以随父亲出去走走的孩子。会议结束我坐着父亲的自行车悠哉悠哉的回家。1毛钱12颗水果糖每次都有，路边要是有卖炒花生或脆梨时 我总是笑眯眯地问：“爹，那花生香吗？ 那梨甜吗？”每每这时父亲都被我的奶声奶气逗的乐开了花，再不舍也要给我来一捧炒花生和几个黄澄澄的甜梨，那唇齿留香的美就是现在回忆起来也是甜滋滋的。家中我虽是老幺，我可是哥哥姐姐们的“统帅”，要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块糖或一个甜梨那都得乖乖的听从我的瞎胡闹，就连我家的那条大柴狗狗也会献媚的围着我摇尾乞怜。
都说至亲之人彼此之间有心电感应。大学入学的一个月后在一次午休中我梦见一堵墙倒了砸在父亲的后背，父亲口吐鲜血而亡。被吓醒的我‘嗖’的起身而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一梦成谶，下午便接到家里的电报：“父病重速归！”原来在我走后的几天父亲病倒了 一躺下来便再没有痊愈。
回家后便直奔父亲就诊的医院，一下子扑在父亲的身上，我哭的昏天黑地。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我左右伺奉他身边，尽着有限的孝道。父亲于一个凌晨2点被病魔夺走了生命 ，那双布满厚茧始终握着我的手松开了，那双呆滞的双眼还带有些许的牵绊 ，也许是他担心我的四年大学因缺钱而辍学。好在有母亲，我还是挺过来了。
天堂里的父亲，人间的甘甜有十分，你只尝了三分；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持了十分。父亲这首歌，在心里反复吟诵着，五十三年你还不算老，然而你却再次道别了你的亲人们独自一人去了天堂。这辈子做你的女儿我没做够 ，下辈子希望你还要做我的老父亲。如今女儿很好 ，但愿天堂里的父亲不再受病痛的折磨，愿天堂里的父亲幸福安康，衣食无忧！
作 者 简 介
作者：黄雅
黄雅，漫步渠首，笑傲江湖，爱好文艺，一个对文字有特殊情感的追梦人，诗意与梦想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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