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母亲节特刊】苏相群:母 亲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82】

 

母　亲  

河南邓州       苏相群

这个夜晚热得叫人难以入睡，不论侧睡卧睡。纱窗外时时传来沙沙的虫鸣声，玻璃窗上摇曳着春末的树影，我翻了翻台灯下的日历，谷雨已过了多半，啊，母亲节就要来了。

 

母亲平生不喜欢养狗。她说：那都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人干的事，如果狗咬了来家的客人，会给自己找麻烦。

 

小时候，家住在一个偏远的乡村，这里的人们都很贫穷，想吃一顿雪白的大米饭，那也是天方夜谭的事，就连我们小孩想玩大风车，七巧板，想看小猴，大象，老虎等这些动物，只是一个童话世界。能看到的也只是在画册和语文的课本上。有时从同学家逮回一只小狗，母亲便背着我们悄悄送给远方的亲朋，弄得我们兄妹抹着眼泪，伤心好几天。

 

不过也有让我们兄妹高兴的日子，一遇到礼拜天，母亲便带着我们兄妹上街赶集，母亲常买一些油盐酱醋，来改善我们的生活。我们跟着母亲身后，蹦蹦跳跳的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歌，也像一位音乐家的手指在钢琴上蹦蹦跳跳弹凑着学习雷锋好榜样的交响曲。到集市上，常常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芭茅林和一道长长的由白沙聚成的河梯坝。沙梯上长一些黄黄苗、蚂蚁草，也有很多不知名的杂花生树，风吹䓍低也可以看到小羊啃着青草，梯上也由很多树，高低参差不齐，那是鸟的乐园，它们常常在那树上搭窝筑巢忙碌着，有的还飞来飞去寻找着蚱蜢等食物，喂它们的鸟宝宝。我们兄妹也想上树掏几只鸟娃娃带回家玩，却遭到母亲的反对。在路上，我们兄妹着了迷一样的逮着蚂蚱，摘着各种小花，还有酸枣，那也是改善我们口味的美味佳肴，口袋里装得满满的。这样便和母亲落下一段距离，母亲也不时地常在前边停下来用手搭在前额上，催唤着我们兄妹。真是玩得沉醉不知赶集。

 

在集市上，母亲忙着去买她日常需要的生活品，这对我们来说不感兴趣，感兴致的是，我们兄妹跑到拥挤的人群里看玩猴，斗鸡、斗狗的事，玩猴的师傅常拿着小鞭把小猴抽得吱吱乱叫，那猴急了，拿起地上的切菜刀，掷到耍猴人身上，耍猴的打个趔趄，蹦出老远，叫观看人提心吊胆。斗鸡斗狗的师傅把鸡狗斗得鸡飞狗蹦，师傅们弯着腰，伸着头，把眼瞪着如牛眼一样，怂恿着鸡狗，叨叨叨，快咬咬咬。引得围观人拍着手掌，酒醉一样的大笑或喝彩着。到后来，有一个师傅上来抱了抱拳，自称师从少林寺大师，得到方丈的真传，给观众献丑了。我看不怎么着，只是胡乱打几套拳，翻了几个跟头，跟木偶戏里的木偶呆板的差不多。现在想起来，也无非是骗三岁小儿的把戏，并非少林派的正宗嫡传，真遇到少林武师较量一番，恐不到一个回合，会叫方丈的大力金刚掌打得非死也要卧榻三月。打过一轮过后，那师傅用破旧且脏的衣服角擦了擦满头的汗，拿着一只破锣敲了敲，双手抱拳：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再没有了掰块蒸馍也行。”随后另一个人双手托着一只大盘，转着走到围观的人群前。至于师傅能得到多少铜板，那不是我们小孩关心的事。

 

母亲是勤劳的。我家后院有一块长满蒿草的荒地，母亲觉得荒着怪可惜的。母亲利用我们假期间，叫我们兄妹几个帮她开恳这片荒地。母亲挖土，我们兄妹几个帮她拾碎石瓦片。不到一个星期，把地弄得土平地整，周围扎了篱笆。母亲真是把种菜好手，过了正月，母亲便种上韭菜，并盖上地膜，不到清明，一家人便吃上头刀韭。随着四季的变迁，母亲也根据不同的季节种上不同的新品种菜：韭菜，豆角，茄子，辣椒，大葱，萝卜，白菜，菠菜，芫荽……等，遇到知时节的好雨，润菜细无声。篱笆的周围还种上了丝瓜，瓜叶长得很茂密，藤蔓也很长。遇着有微风的天气，这片片瓜叶起一丝的颤动，叶子肩并肩密密地挨着，形成了一道凝碧的波痕，也给我们兄妹提供捉迷藏的好玩处。丝瓜结得也很多，母亲把绿中发黄的老丝瓜用绳系成串，挂在屋檐下晾干，还给我们兄妹做成柔软舒服的鞋垫。很多种菜的农谚知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学到的：三六九把葱壅，头伏萝卜二伏菜，七芫八菠，八月十五种早蒜，小满不起蒜，蒜在地里烂。记得当年，我还在一片小学生作文里写了这些，老师摸着我的头夸我这篇文章写得好，懂的多。

 

母亲不仅勤劳，而且也能与乡邻们和睦相处。母亲也经常把新鲜的蔬菜赠送给乡邻，而乡邻们也礼尚往来，给母亲赠送一些玉米糁，红薯之类的。也有一些乡亲家里来了客人，拿一些面或油盐鸡蛋之类的东西换取母亲的青菜。

 

物是人非时代改，一九七八年，改革的春风吹暖了神州大地，全国人民借助这温暖的春风，农村的青壮劳力也纷纷乘火车，坐大巴，奔赴广州、深圳、北京等大城市务工。一拨儿一拨儿务工的大军人潮遍布大江南北，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而农村剩余的大多是年纪大的乡亲。就在这种背景下，父亲的单位也慢慢走向破产，为了生计，父亲也不得不变成灵活就业人员。经过几年的努力拼搏，父亲在城市买了新居。这一年父亲把母亲和我们兄妹几个接到城里。初到城市，母亲对繁华的城市有点不习惯，她怀念着乡间的宁静，况又挂念着家乡那块菜地，总是抱怨父亲不该把她弄到城里住。父亲曾为母亲找了份工作，母亲为了照顾我们也没时间上班。遇到休息日，父亲便带着母亲和我们兄妹几个一起逛公园和动物园，在公园里我们闻到了花香，也看到了池塘里往来翕呼的小金鱼和上水石，那水清辙得直视无碍。在动物园里我们也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动物。第一次让我们感觉到人世间是如此的美丽。

 

在城市居住的几个年头，我们兄妹在学习上也很勤奋，陆续离开了这个城市，到离家更远的大学里学习新知识。

 

一个周六的晚上，我在大学的寝室里，漱洗完毕，准备就寝，这时值班的老伯气喘嘘嘘跑了过来，告诉我有家人的电话，我一听心里产生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急忙忙走出寝室，飞快地向值班室跑去，老伯走在后边，关心地说道：“孩子，慢点，别摔着了。”我拿起话筒，是父亲的声音，一边看着座机旁陈着的一盆雨花台文石，一边听着父亲的话音：上个星期，给你母亲找了一份工作，上班路有点远，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并嘱咐我离家远了学会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初来城市，父亲为母亲找了好几份工作，母亲没有时间参加工作，也是我们兄妹几个拖累了母亲，母亲为了照顾我们，整日在家洗衣做饭扮演着保姆的角色。

 

在回寝室的归途中，深蓝的天空高挂着一轮玉盘似的明月。我举头望着明月，低头想念家中的父母，一阵阵鼻酸眼胀，我也感觉月光如流水一般，映着我脸上的泪。我看了看回寝的路，路的远处有一片荷塘,周围长着许多树，蓊蓊葱葱说不上名字，还有一些弯弯的垂柳，高空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隔着树照了下来，把这参差不齐的树和弯弯的垂柳的倩影画在地上。微风过处，送来一缕缕校花的清香。我和母亲早已在心里有个不谋而合的相约，不管今生来世，还做我的母亲，亿万年不算太久。

 

第二天，我利用勤工俭学的钱，到学校周边的超市里，精心为母亲挑选了一件带有荷花图案的衣服和高跟鞋，利用快递的方法邮给母亲。我知道，母亲这几年为了照顾我们所付出的血和汗，使容颜也变得有点衰老。

我也希望母亲把自己打份得漂漂亮亮，青春永驻，每天迎着东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穿着新衣、新鞋，骑上新车，一缕缕阳光温暖着她，在这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快快乐乐的上班，快快乐乐的下班。走进这新时代，变成新时代的人。

 

母爱的力量有多大？她的爱可以使小小的地球转动起来，如果给母亲一个支点和杠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