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致父亲（外二首）
我回来过
院里的花木都已枯死
瘦骨嶙峋的水龙头，呆呆立着
再流不出一滴泪
荒草攻城略地
蛛网衣衫褴褛
梁上的燕子，洞里的老鼠
都已离开
只剩一群老农具，蜷缩在角落里
温着各自的旧梦
那一天，阳光恍惚
一切，安详，又虚空
当大门缓缓闭合
我回头看老屋
它像一位入定的老僧
静静坐着，眼眉低垂
对我沉重的步子，和眼角的泪水
不置一词
比远方更远点的地方
他依然守着一方小院
拔园里的草，为花木浇水、松土
喂食小狗
有时也与檐下的鹦鹉对话
他的腰身更弯了些
白发在风里发抖
脸上的沟壑更深了
脚步开始蹒跚
他比以前更苍老了些
衰弱了些
夜幕降临时
他的灯光，孤零零的
像一只失眠的眼睛
他披衣坐在床上
墙上的影子，单薄如纸片
他在抽烟
枯瘦的手夹着烟卷，抖着
他咳嗽了，咳得很凶
咳一声
窗外的星星就抖一下，浓稠的黑夜
就向我这边泼溅一些
我的乡愁就更深一些
有关你的记忆，是灰白的蛛网
还在心头晃荡
但我不再怨忧，哭泣
我愿意原谅你了，原谅你的不辞而别
我愿意从九月二十四日的黑暗中
放出自己
三年了，风在吹，日子在走
世间万物，莫不是可怜的俘虏
被时光押解着，走在离开的路上
所以我再不肝肠寸断
我时常静默，微笑
对所有的事情说没关系
没关系，你这么久还没有醒来
你好好睡吧，日月如梭
后会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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