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河

孩提时代，天天与河与水打交道，人人都会游泳。其实，人人好像天生就会游泳，自打从娘胎出来后，也没见谁刻意去学过，怎么就都会了呢？那个肚皮朝天，躺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的仰水，那个一双手举过头顶，仅用两只脚蹬划的踩水，那个头闷到水里，身子趴着游的狗刨式都会。

曾经有一个伙伴晚上在桥上纳凉时，睡梦中不小心翻身滚落下河，居然浮在水面上，任凭人们大呼小叫，楞是没醒过来，还是几个人跳下河，把他捞上来，拍打了好几下，他才睁开朦胧的双眼。

说我们是在水里泡大的，这句话一点也不为过。夏天的季节里，白天大人们在田地里忙活儿，小伢儿们就脱了个赤条条，泥鳅似地泡在水里闹腾。比谁游得快，比谁扎猛子扎得远、扎得深、扎得时间长。有的小伢儿跑到桥中央，捏往鼻子，闭着眼，大叫一声，木棍般直直地跳进河里，击起好大的水花。一不小心，人横倒下去，肚皮拍到水面，会呲牙咧嘴地抱着肚子好一阵子。胆大一点的，箭一般地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头朝下悄无声息地插进河里，听不见一丝声响。城里人喜欢在水泥钢筋砌成的楼道里玩捉迷藏，乡下人就在河里玩，别有一番情趣啊。

傍晚时分，河里更是闹猛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下到河里，用清凉的河水洗去身上的泥土，同时也洗去了一天的劳累。

还有人像鱼鹰一样，不停地上下扎猛子。吸一口气下去，过一会一定会抓着一个河蚌上来，随手一扬，河蚌飞到了浮在水面的大桶（农村人洗澡用的椭圆形木桶）里。

随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河蚌也堆满了大桶，人们陆续上了岸，河里又慢慢地暂时地恢复了平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清清的河水慢慢变黑了。

早先，庄稼人种田很少用化学肥料，一是没钱买，二是有钱也买不到，化肥量少俏着呢。于是人们就在河上打主意，先在地里田头挖个大坑，在底部放上河里长的水草或田间的杂草，其上倒一层河里的淤泥或家里烧饭剩下的草木灰，再铺草、倒泥，如此往复，直至坑满为止。

经过二三个月的发酵，草泥由稀变硬，再变软，这时再取出，就成了上等的有机肥。河里的水草和淤泥有限，大家都去抢，去晚了弄不到，肥料也就没了，今年田里的收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正因为这个原因，河里杂物很少，水很清。人们吃饭用的水都直接从河里挑，喝了就到河边捧一口，穿的衣、裤、鞋、袜和整个人都在河里洗。

吸收了水草和淤泥的营养，收成后的稻、麦的秆子是庄稼人烧水做饭的用品。每日三餐时分，全村都会淹没在蓝蓝的炊烟和清香的稻秆、麦秸味道之中。

后来，有了化肥，人们不再花苦功夫到河里抢水草和淤泥了，水草渐渐地丰盛了起来，淤泥不知不觉的越积越厚，河床慢慢抬高，蓄水量降低，遇到雨水稍高的年份，河水便会成为洪灾。再后来庄稼人也学城里人用上了液化气，以前人们生活离不了的稻秆、麦秆就派不上了什么用场，被人们一咕脑儿地推到了河里。时间不长，河水的颜色也越来越深，后来变成了棕红色。

随着河岸边名目繁多的厂房越来越多，时间不长，河水的颜色也越来越深，后来变成了棕红色，原来甘甜的河水也让人难以下咽，偶尔来点兴致，坐在河边半天也钓不上一条鱼，人的心好郁闷。

其实，更郁闷的并不仅仅是因为钓不到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