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语：作者严先云大姐，是位种了二十多亩地的农村妇女，初中文化，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文学的热爱，她说，她所有的文字，都是在农忙之余写成，母亲和丈夫脑溢血，需要治疗服侍，家中的担子和压力，可想而知。但文学却给她足够的精神慰藉。我说，我们平台很小，但却愿意为她的作品，提供一个展示的空间。别无他，只为她几十年来笔耕的执着感动，只为她面临难处却不放弃理想的坚持感动。
文：严先云
图：来自网络
父亲，一个被岁月磨去戾气，被时间催弯腰的老年男人。他满头白发，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显示时间的无情，硬硬把一个铿锵有力的青年，短短几十年，变成一个走路蹒跚的老人。
里屋坐着的母亲，比他的样子还要苍老一些，上眼皮深度下垂，面部表情有些痴呆。五年来，轮椅是她赖以活动的工具。
屋里，电视机响着，母亲眼睛看着电视，也许她什么也没看到，沉侵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世界纷扰杂乱，一会是死去的人来找她说话，一会多年前的旧事被她翻出来，有时她指着电视里的人，说这个人好面熟-----在她觉得困惑或者无法应对的时候，有大小便的时候，会大声喊她的老伴。
“成龙（我父亲的名字），过来。”母亲的声音直接干脆。她喊他仿佛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满堂儿女都在，她不会第一个喊别人的名字。
“解手吗？”父亲放下碗筷走进里屋。
“我看见我娘了，我娘喊我，我活不长啦。”母亲有些害怕，有些忧伤。
“是吗？她是想你了，来看看你，不是喊你走。“父亲说的淡然，帮她拽拽衣服，又拍拍她的手。
对于母亲，没有啥要争辩和解释的，父亲习惯了母亲突然之间吐出的任何语言。
“哦。”母亲答应一声。似乎从漫游里走出来，从恐惧里走出来。
”看电视，你喜欢的黄梅戏。“父亲指着电视，两颗满是白发的头靠到一起，然后他拿起母亲的手，放进自己手掌里。
这就是爱吧！平淡的，真实的爱，虽然没有爱字说出口。
母亲已经吃过饭了，饭是孩子喂的，年龄大了，他的手有时候也抖。
“爸爸吃饭。”儿媳外屋喊他。
”我去吃饭。“他粗糙的手抚摸一下母亲的头，走出去。
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可他不能长时间出去溜达。一些兔子，他喂的肥肥胖胖，虽然儿子儿媳一再劝说，不让他劳累，可他固执地不肯罢手。
退休后的儿媳妇为了照顾老人，辞退了临时的工作，然为了生活，她不得不另寻门路，几经寻思，跑保险有轻松的时间。能一天三顿给老人做饭，能有大半天的时间，照顾家。
“爸爸，我吃过饭，去办一个保险，得一个小时。”媳妇一边吃，一边说。
“去吧。”父亲端起饭碗。
孩子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可生活离不开钱。
儿媳走啦，父亲吃过走进里屋。母亲眼睛闭着，似乎睡着了。
“不要睡。”他晃晃母亲，直到把她晃醒。
母亲黑夜和白天几乎颠倒了。黑夜里不睡的母亲，更是父亲内心的不安，他怕她胡思乱想，怕她难过。几年来，他不得不一次次唤醒她，这需要多少耐心，没几人能理解？
“二丫好久没来看我，她不要娘了。”母亲想起什么，嘴里埋怨。
我一步跨入屋里，眼泪几乎喷薄而出。几个月滞留医院照顾丈夫，如果不是家里有点急事出来，我还不会回来。
严成龙，我的父亲。坐着轮椅，没有行走能力的，是我的母亲。母亲的病，把父亲曾经暴涨的性格，改的没有一丝脾气，宛若山被磨掉了棱角。
五年光阴，父亲一丝不苟地照顾着母亲，抚慰着母亲。多少次，父亲夜里走近母亲的床，默默注视着母亲，直到母亲安宁，他才离开。
“我这不是来了吗。”我说着，努力昂昂头，让泪水肚里滚落。
“你不要娘，不和我亲。“母亲的声音悲伤，凄凉。她的女儿，长时间不来看她，她心里，也许是嫌弃她有病。
“二丫忙。”父亲慌忙说。
丈夫得病，我一直瞒着母亲，怕她承受不了。脑出血，像不定时射出的子弹，先后袭击了我两位至亲的人。母亲瘫痪，丈夫的身子，坐还坐不得。看着父母，我心中既愧疚，又难过。丈夫究竟能不能行走，是个未知数，父亲的日子也许是我以后面对的日子。
有泪不能流，不然你母亲看到会更难过。这句话，是父亲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有泪不能流，不然你父亲更难过。”这句话，是我现在经常和我的孩子说的话。
“忙的没空来看我。”母亲还是埋怨。
“你养一个白眼狼，你打我，解解气。”我头一低，赖皮一样，把脸埋在母亲怀里。
稳定稳定情绪，搬个板凳坐在母亲身旁，和父母说话。父亲一会给母亲拽拽衣服，一会给母亲理理头发……
父亲的手是那样温暖，这是爱吧，虽然没有爱字从来没有说出口。
日子慢慢过，我被父亲的慈祥温和感染着，被父亲的行动感染着，细心照顾着夫。如今，丈夫终于能扶着走路了。而我的母亲再也不能站立起来，父亲有些弯曲的腰再也不能直起来。
岁月无情，时间无情，病魔无情，而爱有情。父亲粗糙的双手，温和眼睛，柔软的语言就是对母亲深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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