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海英
秋色渐浓，从鞋柜里收拾出来厚点的皮鞋。闲置了几个月，我发现皮鞋上有的地方已经开胶，丢了可惜，就拿到街头的修鞋摊上去补。
在这小城里，修鞋，应该算是一种粗活。修鞋的摊位大多集中在那个繁华的路口旁，背后是邮政大楼，很气派的大楼因为门前坐着几个修鞋的人，显得有点凌乱。
不管什么季节，除非是暴雨天气，他们都在露天里坐着，戴着大大的围裙，面前摆着一架手摇的缝纫机，脚下放着修鞋的工具箱，凌乱地堆着锤子、钉子、胶水、线卷。有人修鞋的时候，面前的小马扎上便坐着人，光着的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上，等。没人修鞋的时候，他们便各自看着眼前走来走去的人，和脚下那些各色的鞋子。
我随便走到一个摊子前，坐下，鞋匠是个中年男子，模样比其他的几位鞋匠都英俊，背挺直地坐着，让人觉得这职业也很阳光。我把皮鞋递给他，开始闲聊，话题很自然地围绕着修鞋。这人也很健谈，向我普及一些关于鞋子的穿着和保养知识。
据他说，他能从一些鞋子的破损情况，对破损的原因分析得比较准确，然后告之顾客穿鞋要注意的相关事项。譬如，有些鞋子是不可以沾水的，沾水后要及时拭干，也不能放阳光下暴晒，容易开胶，或者鞋面变形。有些鞋子外观完好，内里却穿破了，他会很仔细地修补残破的地方，告诉人多久要换鞋垫，平时应该穿什么样的袜子。还有喜欢出脚汗的人，如何保持鞋内干燥的清洁，甚至会拿一只臭鞋反复给人讲解。
我找他修的这双鞋子，是鞋底的一处开胶，很简单的修复，他用胶粘合了，然后上油、打蜡，几乎恢复如新，很让人满意了。他却又翻过来让我看磨损的鞋底，提出我平时走路过于散漫，以至于鞋跟外侧的磨损比较严重。他告诉我，平时穿皮鞋，应该配穿正装，人要精神，昂首挺胸，阔步行走，人与这铮亮的鞋子才能搭配。
他说，我做消防队员的那会，每年穿坏若干双鞋子，活动量大，也不懂得爱惜。尤其是执行突发任务的时候，一双新皮鞋能当成胶鞋穿，连泥加水，处理完事故，回来已辨不清衣服和鞋子的颜色。
然后，他轻叹一声，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要不是在那次救火的时候，被坍塌的房子压住双腿，还真不懂得穿鞋子的幸福。”
我惊诧，再看他大大的围裙下面，盖着的是两只空空的裤管。
的确，生活里很多看似寻常的事物，就像脚下的皮鞋，失去了穿鞋能力，才懂得它的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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