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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纪实:当年考上丰中的大叔,却以如此意想不到的结局收场……

文:浮云游子

作为丰县欢口农村长大的孩子,即便离乡多年,在我的梦里,依然是老家的林林总总:清澈见底的池塘、形影不离的玩伴、舌尖上煎包馓子的美味,赶集时摩肩接踵的人群,过年的愉悦与亢奋,当然,最让我铭记于心的,还有我的大叔。

都说命运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东西。可我真的没有想到,一向成绩优异的大叔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可从大叔的命运来看,这句经典名言就有些勉强。因为人的一生总是被环境所左右,总是充满变数。又比如我,如果不是高考后跳出农门,我可能和大叔那段时间一样,至今仍在泥土里苦苦挣扎,甚至会更惨。可命运似乎又是冥冥中注定了的东西,尽管你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逃脱上苍的安排。

大叔比我大多少,真的不知道。从来也没算过,俺俩家的自留地挨着,当我去那里摘菜时,经常碰到他在田间地头,读着叽里呱啦我听不懂的英语。也就从那时才开始注意到这位大叔。

那时我上三年级,他上初几我不知道,即便是假期的日子看到他,他也只顾埋头苦读,根本也注意不到我的存在。而我对于高高大大又戴着眼镜,像极了老师的人,有种天生的敬畏与惧怕的。所以从来我俩是没有讲过话的。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开始注意到某个人时,自然的也就特意留心他的消息。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渠道得知大叔考上丰中的消息的。乡村中学考上省重点——丰县高中,在当时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吧,应该和现在考上北大、清华一样光荣吧!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一是,我那时从来没去过遥远的丰县,以至于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像天堂一样的憧憬。二是,我也没有刻意地打听大叔上学的事,怎么就知道他考上丰中了呢?也许是太多的人谈起这事被我听到的吧。

他到丰县求学后,有两三年,我很少在自留地遇到大叔了。

  

再次有大叔的消息,是因为大叔复读要去鱼城我堂姐那里。说是山东的分数线低好考,当年,大叔在丰中参加高考,仅仅一两分之差名落孙山。(我姨夫是高中老师,姨哥考学时分数也差点,后来复读也进大学了。现在端着金饭碗,做着领导的位置。)之所以说这件事,是想说,复读对每个落榜的学子的来说,是有必要的。

接着,又有好几年都没有大叔的消息,他,好像在村庄消失了一样。

  

记不清是哪一年的某天早上,忽然听到村后炮响,我问娘:“谁家有喜事”?

娘说是你大忠叔,我好奇地问:“他不是在上学吗?怎么就结婚了呢?”娘说:“这是他的命,在你堂姐那补习,没考上,后来又去新疆他姑那边考,还是以失败告终。后两年,越考分数差的越多。他爹娘就种个地,老这样也供不起呀,实在没办法,就这样下来了呗。如今,娶个媳妇,踏踏实实的种地,好好过日子也行。我们都是这样过的,不也挺好的”。

说真的,听娘说的那一刻,我也没有多大感受,如今,人到中年,才能体会到当年的大叔是有多么多么的不甘心和无奈!

  

虽然大叔婚后在家务农了,但能碰到的机会依然不多,那时,我的功课也很忙碌,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也常常加班加点的读书,有时周日回去,也很少在村里闲逛。

然而他的“故事”,却不断地从我娘那传来,大叔结婚伊始,新两口闯青皮,光想吃“漂头”的,经常遛街,不干活;婆婆看不下去,媳妇就和婆婆吵架,大叔也跟着帮忙。无奈之下,他爹娘去自留地里盖了两间房子,他们就这样分家了。后来,大叔和大婶开始吵架了,在纷纷扰扰之中,婶子怀了孕,大叔有儿子。

但孩子的降生,并没有阻止他们争吵的步调,听娘说,他们是真正的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其中,最严重的的一次是:大婶子丢下孩子回娘家了,然后丰县顺河法庭下传票,要大叔过去调解离婚。

这次大叔是真的怕了,连忙请人帮忙想办法,最后的决定是,开个大点的车,多带些村里的老少爷们去,看到大婶就直接把她拉到车上带回来,然后塞给她孩子,让大叔再赔个不是就行了。

事情像预期的一样顺利,大婶最终留下来了。再以后听到的都是夸大叔的事了,把媳妇接回家后的大叔痛改前非,处处让着大婶,可口的菜都让她吃。赶集买几个煎包、糖糕、馓子啥的,全部给大婶吃,夏天,大叔照大半夜的解了猴,腌上留给媳妇吃……

  

如果故事到此结束多好,他们成为千万个农民家庭中平淡而幸福的一个,种着自己的地,延续着自己的生命,过着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的日子,终老一生!

  

俗话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和好后的大叔开始想办法挣钱了,每天,他早出晚归,在沛县朱王庄那边批来细粉,用洋车子驮到鱼台那边遛乡卖,有时回到家都轰天地黑了。

再后来,他南来北往,捣腾些菜卖,夫妻吵架的事很少有耳闻。他庄稼种的也不错,听到过一次俺娘夸他:还是有学问的人种的地好,这一趟趟豆刨的像尺子标过一样。

 

生活也随着大叔的努力一天天变好,有点余钱的大叔就买了些砖头,准备拉个墙头院,然后又买了辆崭新的柴油三轮车,这样可以多拉点,也能跑的更远一些,同时赚钱会更快以些,美好的盼望就在大叔眼前招手。

然而美梦和噩梦,就在咫尺之遥。

买新三轮车不久,有一天,大叔在去鱼台进菜的路上,和一辆疾驰的货车相撞,大叔的生命戛然而止。

大叔就这样走了,年轻的大婶闻听,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哭天抢地,很多天都以泪洗面……

后来绝望的大婶,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婶和公公婆婆又开始吵架了。失去至爱的苦痛,让她变得歇斯里地,整个家庭又变得不安宁起来。

一段时间后,大婶家里来了辆车,把大婶结婚时陪嫁的家具都拉走了。大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俺村的,没有人知道,但当时她万万没想到是:她生是俺村的人,死是俺村的魂!!

  

最可怜的是大叔的孩子,刚上幼儿园,还不知道幸福啥滋味来,苦难一下就把他淹没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收留他的,竟然是孩子的老奶奶。一老一少在他父母结婚时的新房里居住,屋外码放着还没有来得及垒成墙头的红砖……

  

孩子成绩很优秀,学校里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后,都尽量给予照顾。升入初中后,孩子离改嫁的妈也近些,钱和吃的零食,他妈也经常给,生活上是没有太亏着。但是疏于管理的孩子,后来竟然沉迷于游戏,整夜泡网吧,短短几个月,就毁灭了他的求学之路,实在是令人惋惜!

  

改嫁的大婶我在欢口集上碰到过一次,她还是摆摊卖菜,只是脸比以前胖了,见我可亲了,还要送我菜,我依然是叫她大婶子,竟然忘了她已经不再是大叔的妻。

回家后告诉俺娘这事,娘说:“以后可不能这么叫了,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到那边也没有孩子,男人也不疼,现在又得了病,也不舍得看,她的脸不是胖,是肿的。”

  

再次得到大婶的消息是:她在娘家去世了,按照她的遗愿与大叔合葬。那天阴云密布,娘家人抬着送过来,俺村的人接,然后又挖开了荒草丛生的坟头,把大婶轻轻的放了进去。

此刻,他们再也不用为凡尘俗世而奔波烦恼了!

那天,他们唯一的儿子,穿着孝服,面无表情的按照大老执的指挥,做着相应的动作。竟然还有人看到他偷笑!也许是不断的被痛苦侵袭,他已经变得麻木,不知什么是痛、什么是苦、什么是失去……

这些年,人在异地,我一直想提起笔来写写我同村的大叔。如今不惑之年的我在尘俗迷雾中渐渐不惑起来,虽然我的痛惜和难过,对于已去的大叔来说无济于事,但至少我可以此事为基点,去还原老家乡村的疼痛和真实。

写到此,我又异想天开:假如大叔那时顺当的考上大学,他的前途又该是如何呢?假如他当年没有考上丰中,而选择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安分守己;假如他找了一个勤勉伶俐的妻子……如果这些假设全部成立,大叔和他的妻子儿子能避免如此凄惨的命运吗?我看未必,因为这些微弱的元素并非是绝对的命运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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