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执着
图：来自网络
2019年3月29我的养父去世，我悲痛欲绝，肝肠寸断，在老家守灵的日日夜夜，历历往事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
1979年8月出生的我，因为亲生父母在县城是双职工家庭（我的一个哥哥1977年出生），当时全国严厉实行的计划生育政策，生母在怀我7个多月的时候，迫不得已做出了流产的决定。
我养父母的生活可谓历尽艰辛。养父出生时国家正是战火纷飞的时代，民不聊生的时期，爷爷在他10来岁的时候，被同村的人害死扔进了农田里的机井中，虽然我的奶奶和养父知道是谁干的，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也是选择了忍耐和逃避……
爷爷死了以后，奶奶就带着养父逃荒到了我现在的老家，这个村一户李姓男人没有老婆，经过其他好心人的撮合，奶奶就嫁给了他，养父也跟着改了姓氏，一年后奶奶又生了一个女儿，加上养父在原来的家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奶奶有了6个孩子……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当时国共两党所属的队伍时常发生大小规模的冲突，养父就参加了新四军做探子，也就是通讯员侦查员之类的事情，养父告诉我有一次送信被新五军盘查，被当兵的用枪托狠狠地打了几下，养父就是不说自己的真实身份，旁边一个老大娘看不下去就说这个是她家的亲戚，和她一起外出逃荒的，才算躲过一劫。
解放战争胜利后，养父所在的队伍在徐州整编等待分配到各个地方，养父就被分到老家治安大队，继续做通讯员的工作……
抗美援朝的时候，养父报名去朝鲜参战，当部队开拔到河北石家庄附近，接到上级通知，暂停待命。阴差阳错中养父又回到了老家，后经邻居介绍，养母和养父喜结连理，养母家庭成分不好，因为家里的田地多，找人帮忙搭理农田，养母属于地主阶级，在打土豪分田地的时代，被贫下文化大革命时期，养父也随波逐流，和一群愤青踏上北上的火车，四处游荡。
在这种灵魂饱经洗礼的岁月中度过了两年多年的时间，奶奶托人捎信给养父，养父因为个性倔强，脾气不好，受到领导的排斥和疏远，久而久之产生了回家务农的念头……
到了家见到我奶奶和养母，就询问为什么回来了，养父说我打算回来务农，不仅，养父被推荐为村里七队的生产队长，当年是的集体制大锅饭，农民生活苦不堪言。养母在村食堂负责做饭，不管如何，吃饱肚子应该没有问题。养父领着社员挖沟挖河，寒冬腊月卷起裤腿跳进冰冷的河水中挖淤泥，以至于后期双腿膝关节患上关节炎，一到天气冷的时候，穿心的疼痛。
养父母婚后生了一个男孩，不幸夭折，这对于二老来说悲痛万分，在老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养母是一个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大声说出来的人，跟我养父在一起生活60多年来，逆来顺受，甚至连抱怨的话都不敢讲。
第一个孩子夭折后的第十二年，他们又有了一个女儿，两个多月后也离世了，老家的人都说我的养父母命里注定无儿无女，养母终日以泪洗面，苦与痛埋在心里，奶奶在世的时候对养母关心备至，奶奶去世后养母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养父的火爆脾气一触即发，无端生事，在那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时代，养母不敢说“离婚”二字，直到我的到来，养母才有出头之日。
邻居的嫂子、婶子只要是在哺乳期的女性，我几乎都吸允过母乳，但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养父就到县城找熟人寻求帮助，有人给了养父一袋炼乳（当时没有什么奶粉），养父母顿时欣喜若狂，这样连续吃了数日，我开始腹泻，有人说孩子太小，不能吃炼乳了。
于是，养父母就到处找羊奶加热后喂我，又造成我大便干结，连夜送我到县城医院看医生，我在医院整整呆了两个月，养母一直抱着我，放下就哭闹，整整60个日日夜夜，我在养母温暖的怀抱中成长，身体也逐渐好转了……
说起来我也是命运多舛且又幸运之人，当时，生母怀我7个多月后，被迫在县妇幼保健院做引产手术，当时在产房有6个等待引产的孕妇，只有我成活了下来。
养父母的两个孩子不幸夭折候，养父就委托在县里给领导开车的表舅，帮忙收养一个孩子，表舅和妇幼保健院的一个主任认识，就请主任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因为政策原因做引产手术的夫妻，这也是命中注定吧，1979年8月的一天，我被政策加人为因素早一些来到这个世上，而在保健院门口焦急等待中的养父，没有来得及仔细看我一眼就接到手里，和养母坐车匆匆离去……
直到现在，老家的邻居见到我，还说当时养父母抱我回到家里的情景，好多的邻居都聚集我家看我，好多人都说，这两斤多点的孩子能养活吗？养父母说我们有信心（我现在已经是泪流满面）。
1979年的老家，刚刚解决温饱，我时常饿的哇哇大哭，养父母把我抱到表舅家，表舅妈有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还在哺乳期，我当时没有能力吸允奶水，养父想了一个办法，到村诊所找了一个针管，吸入母乳，一滴一滴的滴入到我的嘴里，看到我完成下咽的过程，养父母悬着的心才得以安稳……
我的成长牵动着养父母的心弦，养父抱养我的时候已经是46岁了，养母41岁，在农村，他们这个年龄的夫妻，孩子一般年龄都在20岁左右了，而我嗷嗷待哺，生活来源无非就是家里的几亩责任田和饲养的一头猪而已。
早产的我身体一直不好，着凉感冒，头疼发热系数比同龄人要多，养父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予了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吓着，竭尽所能抚养我成长，邻居们都说我小时候去集市上养父都是让我骑在他老人家的脖子上，吃啥买啥，要啥给啥。
在我一天天长大记事后，养母给我的印象就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做事，我小时候的衣服养母自己做，鞋子是千层底的布鞋，穿着舒服贴心。家里有一棵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枣树，那是儿时最钟爱的水果，每到枣树开花时，我就期盼着它早日结果，垂涎三尺的等待着成熟，因为那时农村商品匮乏，像香蕉、橘子、苹果等水果都是难以企及的奢饰品。
一年中就是夏秋季有些时令的西瓜，甜瓜，一般都是使用家里的小麦或者玉米兑换。小时候和村里面的伙伴结伴偷瓜，偷花生的事情我也干过，但我扮演的角色就是爬到树上望风看哨。
记得有一次，我爬到树上望风的时候睡着了，小伙伴们得手后，喊我没有听到回应，就一个个都回家了，我睡到天色已晚才醒，醒来发现自己在树上的三叉树枝中间，吓得大哭起来，好心的邻居把我从树上接下来，我才到家，到家后就被养父打了一顿，说找了我半天，担心了半天，养母此时已经是眼泪婆娑，把我拉到身边保护我不再挨养父的责打……
儿时的我不算是很淘气，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在家里，看着家养的鸡鸭满院子的跑来跑去，家里有两只山羊，都是我去给它们薅草和钩树叶，偶尔也会牵着它们倒树林里，放任它们自由的觅草，我一个人躺在树旁，听着鸟儿的鸣叫和夏蝉的歌唱。
那时，养父母为了满足我的要求，把积攒了数月的鸡蛋卖了，买了一台半导体收音机，我家离村小学很近，步行也就是十来分钟的路程，每到中午放学回家吃饭的时候，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收音机收听单田芳的评书联播，里面叱咤风云的武侠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豪情壮举往往使我完全融入其中，真的别有一番韵味。
当时家里没有电视机，全村也就是两三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农村的电压不稳定，在停电时使用电瓶观看节目，往往是半个村子的人都涌去看，场面丝毫不次于露天电影，记得一些电视连续剧的名字《渴望》、《轱辘女人和井》、《西游记》、《济公后传》……动画片几乎没有看过，因为自己家里没有电视剧，童年时的娱乐就是收听广播、豫剧、广播剧、相声、小品、评书，这些节目一样不少的陪伴我度过了每个春夏秋冬。
记得有一年冬天，邻居家在播放电视连续剧《霍东阁》，院子里全是人，我钻到人群里面津津有味的看着，突然头上被人有意的拍打了几下，回头看原来是同村的一个伙伴，他这个人爱占小便宜，仗着家族人多有些欺软怕硬的风格，我表面看似柔弱，内心却有不服人的强硬，我就问他为什么打我，他说我挡着他看电视了，我们因为此事争吵了起来。
最后在村民的起哄下，我和他到外面以武力来较量，结果可想而知，我不是他的对手，不到三个回合我就被他按倒在地，重重的挨了很多拳脚，鼻子都流血了，身上的衣服也被他撕开了。邻居们一看形势不妙，赶快把我们拉开，我就哭着回到家里，养母一看我狼狈不堪，鼻子流着血，衣冠不整，哭哭啼啼，瞬间把我搂在怀里，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不小心摔倒了。
养母不相信我说的话，一直问我，我始终没有告诉养母。第二天，养父母不知从哪里晓得了我因看电视和伙伴打架的事情，养父母商议了一下，把准备过春节宰杀的一头猪卖了，连同家里的积蓄，骑车到县城购买了一台17英寸飞跃牌电视剧。我看到后欣喜若狂，在院子里不停的来回奔跑，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时光荏苒，在养父母的挚爱和关怀下我茁壮成长，我从一个当初抱养时体重只有2斤多一点且弱不禁风的幼儿，成长成了一个健壮阳光的少年，在学校我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家里的土墙上全是养父母引以为豪的一张张奖状。
我喜欢读书，有时养父去县城办事，他老人家就把我带上到那里的新华书店，我坐在养父的大架自行车后座上，一路欢笑的来回，完全忘记因农村道路不平坦的颠簸。从县城到我家有15公里的路，往往需要骑行一个小时，回到家里屁股疼的要命，双腿麻木，下了自行车站里立不稳，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怀里紧紧抱着养父给我买的书籍。
如今，我已人至中年，工作和生活已经渐渐稳定，其间的日子，我和妻子给养父养母予以力所能及的照顾与关怀。说真的，养父养母他们这些年在我身上所经历的风霜雨雪，绝非我只语片言所能够体现的。他们那份看似平淡实则真挚的爱，为我人生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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